她双手端着一个木条盘,盘里放着一壶酒,两个酒杯。
她尚未换下冬天的红棉袄,下身是一条黑裤子,整个人显得有点臃肿;梳着两条大辫子,扭着小脚走过来,把木条盘放在炕沿上的板箱上,抿嘴一笑:“天尧哥,我来给你送行了!”
那晚,淑兰敬了赵天尧三杯酒,一祝他旗开得胜,立功受奖;二祝他披红挂绿,衣锦还乡;“天尧哥,喝了这第三杯酒,今晚我就是你的新娘!”
油灯照着淑兰的红装,照着她温润又倔强的青春脸庞,照着25岁的赵天尧结实的胸膛,铁血的战士,柔情的姑娘,四目相对,四手紧握,烈酒淌进我的肚,流进你的肠。
一声深情的呼唤:“淑兰!”
一段轻声的吟唱:“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那晚,赵天尧拥着淑兰滚烫的身体说:“以后咱们的儿子取名要带舜,孙子取名要带禹,我们的子孙后代,就是上下五千年!”
淑兰说:“舜呀禹的,都是男孩的名字,如果是女孩呢?”
赵天尧嘿嘿一笑:“我就是随便说说,到时候由你取。”
同年冬天的一个夜里,一处高地上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血腥味和烧焦味。
战壕里只剩下了赵天尧和柳三,其他三十多名战士都牺牲了。
敌人冲锋的间隙,两人肩并着肩,斜靠在壕堑的土壁上喘息着,各自怀抱着一挺机枪,他们的脸已被战火熏黑,被鲜血染红,像极了受了伤的挖煤工人。
忽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附近响起,赵天尧反应快,大喊一声,扑倒了柳三,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赵天尧躺在战壕里,柳三跪在他面前,嚎啕大哭道:“天尧哥,你的球也被炸飞了!”
赵天尧低头一看,那里果然缠满了纱布,已没有了痛感。
“三儿,”他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你走吧,咱们最初那帮弟兄,好歹得留下一个。”
三年前,战火烧到了赵天尧的家乡,他的父母兄姐,全被敌人杀害,血气方刚的他,纠集起十几个弟兄,毁了一堆农具,锻了十几杆大刀,与装备精良的敌人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