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决定转身折返回去。
原本今夜,姜婻是准备去见见徐凤年的,毕竟如今天下形势大变,他北凉该当如何,总该是要有个决断的。
如今看来,倒是时间着实有些晚了。
就在姜婻正欲转身离去之际,他那一双眯缝着的眼睛,却突然使劲地向街道尽头处的河对面望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与惊讶。
只见一名年轻人正在摆渡过河,瞧他那渡河的模样,显然是手生得很。
只见他手中的竹竿笨拙无序,每一步次撑下,必溅起声势惊人的水花,一眼便让人能看出,是个刚干这行的新人。
然而,这并非是让姜婻留心的关键所在。
真正吸引他目光的是另一位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同样撑着竹竿,于河面逆流而上,在他身后,有一位依稀像是老妇人的渡客,缓缓地在河水中前行。
那老妇人的身形些瘦弱,却又透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安详。
可谁能料到,他们的行程却被那位轻功糟糕的江湖少侠给搅和了。
那少侠溅起的大片水花,毫无预兆地洒落在这对渡河的主仆身上,将年轻人淋得满头满脸都是河水,模样颇为滑稽。
河中,老妇人满是心疼与和蔼地帮着年轻人擦拭额头上的河水,轻声说道:“孩子,瞧瞧你这模样,吃苦头了吧。我早就跟你讲过,婆婆我这身子骨还硬朗着,自己过河没啥问题。你偏不听,非要执意替我乘船,你可知道,婆婆我在这河上迎来送往过不知多少客人,都已经有几十年的光景了。这河的脾气秉性,我心里门儿清。哪怕是遇上发大水这样的险况,就算眼睛看不见,我也能摸索着安全过河,哪里还用得着你这孩子来费这番力气呢。”
年轻人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说道:“当年那次暴雨,我行囊里的那摞银票都快变成浆糊了,当时手边也没带银子,送婆婆玉佩又不收,这份人情都欠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这趟遇上婆婆,怎么说都该背婆婆一回的。”
老妇人的声音愈发柔和,缓缓道:“别说玉佩,就是碎银子婆婆也不敢收的,过河一趟就是三文钱,再小的碎银子也大了。”
是啊,有些穷人,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若是连内心都觉得不安稳,那这日子可就真的只剩下痛苦了。
老妇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公子,当年跟你一起过河的那位姑娘呢?就是那位笑起来只有一面有梨涡的腼腆姑娘。”
年轻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轻声说道:“他啊,不在城中了!”
老妇人没察觉到年轻人语气中的甜蜜,不禁叹息一声,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只因为五文钱就记挂了这么多年的年轻人,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或许在她的认知里,她所在的城郊区里,邻里之间我欠谁、谁欠我一文钱都能记住半辈子,可眼前这个背着自己过河的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