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只是微笑,却不作答。朱翊钧便道:“好了,既然不是找我帮忙打板子,那你这么晚还来宫里,肯定是有其他大事了,说来听听吧。”顺手一指旁边的椅子,道:“坐下说吧,朕刚才急得转圈,脚都转累了。”
高务实这才发现朱翊钧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皱眉道:“皇上足疾又犯了?可是没有禁口之故?”
这时朱翊钧已经回到御座上落座了,闻言答道:“昨天下午写了一幅好字,心里高兴,晚上就喝了二两酒……你说这玩意儿还真是百试百灵,才二两酒,今儿这脚就肿了。”说着还很没皇帝形象地伸出右脚在空中转动了一下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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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务实立刻皱眉道:“皇上,‘子之所慎,齐、战、疾。’皇上之康健关乎天下,臣既与闻,不得不谏……”
朱翊钧一脸苦笑:“好了好了,这道理朕知道了,你的好意朕也心领了,以后朕会注意,尽量少饮酒——先说正事吧。”
陈矩在一边看得叹为观止,暗道:这也就是高观政劝谏才能这样了,换了旁人来说,皇爷还不直接来一句‘朕自有分寸’?
不过高务实倒也不是喜欢一直念叨的人,既然皇帝表示以后注意,他也就不多说,转而说起正事:“皇上,京营所剩之兵,仅四万人而已。”
皇帝果然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么少?世庙时经过庚戌之变,京营几番改制,几番征募操演,怎么还越来越少了?”
高务实面色如常,反问道:“先帝与皇上几番大阅,哪一次超过三万人了?”
朱翊钧愕然道:“那是因为他们说大阅有三万人就足够了啊,他们说京营要控扼京畿周边各要地隘口,不能因为区区阅兵就调用过甚……之类的。”
高务实轻咳一声,道:“京师周边各处要地的确驻扎着一些兵力,但臣日前已经看过案卷了,那些兵全都是班军,多是来自于陕西、大同等地。”
朱翊钧气得脸色铁青,一拍扶手,怒道:“几十万人在册,实际上只有四万?亏他们每年都要花朝廷那么大一笔银子!”
高务实没吭声。反正说什么都白搭,包括皇帝发怒,也一样没有意义,因为就算大家都知道这笔钱花出去完全是冤枉钱,但也还是得花。
因为京营不能乱。
乱了怎么办?调边军入卫把京营给镇压了?
好主意,好主意啊!当年袁绍也曾怂恿何进干过这事,于是董卓就进京了。
京营这玩意儿,你甭管它到底烂成什么狗屎模样了,但它只要依旧“在册数十万”,各地边军一般就不敢有什么其他想法。但那个前提是各地边军绝对不能扎堆进京,否则一旦知道虚实,有些事就不那么好说了。
之所以现在大明朝的班军都是东一支西一支从各地抽调,每支顶多也就三千人左右,就是因为要防止边军进京之后胡作非为。万一他们胡作非为了,而朝廷居然还镇不住他们,那就全露馅了。
现在各地边军对京营的看法,一般都是“以己度人”,比如辽东边军在册二十万左右,实际上有七八万比较靠谱一些的,实际最高能凑出十二万上下(少部分完全不具备野战能力),于是辽东那边的将领一般觉得京营大概还是有二十四五万实际兵力的。
至于战斗力么,边军也没有特别小看京营,因为他们觉得京营装备好、待遇高,于是将心比心的认为这支军队虽然实战经验肯定差了点,但到了关键时刻应该还是豁得出去的——装备好、待遇高那就是家丁啊,家丁能不强吗?
其他各镇对于京营的猜测,也大抵如此。
当然了,边军不造反还有两个更主要的原因:你一镇边军造反不顶用啊,大明光是北疆就有“九边”,你这一镇起事,根本都用不着京营出马好么?
更何况大明以文制武,督抚和兵备道不发令,总兵根本都不敢胡乱调兵,怎么造反?只怕是消息还没传到士兵耳朵里,总兵自己的脑袋都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