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该御史借题发挥,忽然举例现任户部尚书高务实。他表示自高司徒上任以来,一直狠抓仓储问题,其上任不到一年,已经抓了一大批库管官、吏,而自此则从未出现过“库中物料缺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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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张学颜当时的做法至少也是敷衍塞责,甚至可能是故意知情不报,乃至于本身就和问题有所关联。
该御史最后提到,君上治国不能以臣工地位尊卑而影响处置公道,他所例举的张学颜失误、失察等事也只是其中一部分,望皇上明鉴洞悉,罢黜张学颜。
以七品御史弹劾阁臣,这在大明朝不算罕见,不过皇帝的反应也很常见。“疏入,上怒,诏斥该员妄议辅臣,乃至蔑渎三任元辅,着贬三级外任。”
当然,与此同时,张学颜也立刻上疏自辩并求退,同时主动闭门不出。
这里出现了两个大问题:其一,皇帝的反应虽然如往常一般,是积极维护辅臣的姿态,但是皇帝维护辅臣的同时却提到了一件事:“……乃至蔑渎三任元辅”,这话从何说起?又代表什么意思?
“蔑渎三任元辅”,是因为以上三件事各发生在高拱、郭朴、张四维为内阁首辅的期间。如果说该御史言之有理,那么就意味着高拱、郭朴当时都是在包庇张学颜,而张四维虽然没有在第三件事里露面,但他作为首辅对此毫无反应,似乎也算是纵容张学颜的所作所为。
所以这件事的根本就是:该御史本来没有明说以上关于包庇、纵容等事,但皇帝非常敏感地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立刻严厉申饬。
从这个角度来看,证明皇帝对“三任元辅”非常满意,容不得任何质疑他们三位的言论出现。
但是这里有一个疑问:通常而言,像这样的暗示,只要臣下没有明言,皇帝一般会直接装傻,因为装傻更方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况,这些事发生都有些年头了,按照大明朝的实际情况,现在要回头去调查,那几乎根本不可能查出什么玩意来。
站在皇帝的角度而言,他如果想要这件事消弭于无形,最简单的办法是直接不回复——就当是个屁,放了了事。
然而他回复了,而且是“上怒”,并且做出了贬官外任的决定,这就有些奇怪。
第二个问题是,高务实如今还在闭门不出,而张学颜又吃了一波莫名其妙的弹劾,这弹劾所说的事情归根结底都不能算大事,但却偏偏够让他上疏自辩、闭门不出。
张学颜、吴兑二位阁老一直以来都是高务实在内阁中的两大最强臂助,而正好在高务实本人闭门不出的时期,张学颜也被迫闭门不出了,这意味着此时的内阁之中,只有吴兑还能发挥作用。
但吴兑一个人肯定是独木难支的,这一点看看当前内阁的排名情况就知道:中极殿大学士申时行、建极殿大学士许国、文华殿大学士张学颜、武英殿大学士吴兑、文渊阁大学士王家屏、东阁大学士王锡爵。
原本从“理论上”来讲,六位大臣组成的内阁,其中许国、张学颜、吴兑三人都是实学派;王家屏基本属于中立派,只是相对来说他在不少事情上偏向于支持实学派;排名一头一尾的申时行、王锡爵则是心学派。
这种格局看起来实学派明显占优,但其实不然:首先申时行是首辅,首辅的权威虽然和首辅个人的威望、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等都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除非出现了当年高拱起复回京之后,内阁出现“李春芳-高拱”这一首、次二辅地位严重颠倒的情况,否则首辅的权威是不可动摇的。
其次,作为次辅的许国虽然是实学派出身,但他和高务实现在已经算是各走各的了,能够不反对高务实,那可能都是因为高拱是他的恩相,他不太方便直接和高务实对着干。实际上高务实提出的很多事,他都没有正面支持,大多是不表态,其态度只能说还没有强烈反对罢了。
所以内阁中的实情,其实是许国中立,申时行、王锡爵一派,张学颜、吴兑两人需要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王家屏的态度,争取王家屏支持他们,才能勉强与申、王二人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