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撰与熊廷弼赶到之时,高务实正在他的值房当中。两人一进来便看见高元辅微微抬着头,面对悬挂在墙上的一张大幅地图凝神深思。
二人对望一眼,熊廷弼先开口道:“元辅,廷尉到了。”
高务实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来,冲王庭撰颔首道:“莲塘来了,请坐。”又吩咐熊廷弼道:“飞白,劳你去催一下茶。”
熊廷弼也不清楚高务实是真就只是让他去催一催下人赶紧泡茶,还是先要和王庭撰说一些自己不便与闻的话,但无论如何,既然元辅吩咐了,他自然只能应声而去,只留王庭撰在值房当中与高务实四目相对。
“日新叫我来,可是有何吩咐?”王庭撰到底是高务实核心圈子里的人,不等高务实开口便主动发问。
高务实对他也不像对其他官员一般拿腔拿调,直接了当地道:“莲塘,给你两天时间收拾安排一下府上诸事,然后便启程去甘州接任甘肃巡抚吧。”
“甘肃的情况,方才飞白为我大致讲解了一番,但说得可能不算详细,不知日新有没有更多的消息示下?”
王庭撰的用词很有意思。他一边只是简单的称呼高务实的号,既不带“兄”,更不带“公”,但另一边又用上“示下”这样明显是以下对上的词。这是既显示自己与高务实关系不一般,又明确展现自己随时听从高务实命令的态度。
人际关系这种事,经常比时文还考验一个人的水平,而王庭撰显然正是个中翘楚。不过,高务实现在没空关注这些——尽管他平时很喜欢从细节表现来判断一个人当时的心态。
“有两件事,我想飞白不太可能知道,也就不可能告诉你。”高务实微微一笑,道:“其一,刘綎收复肃州时临时征调的所谓威虏堡民兵,其实是我早就安排在威虏堡的一批家丁。此前,威虏堡面对突然杀到城下的蒙军,能够做到临战不乱,固守孤堡数月之久,也是缘出于此。”
“难怪,我当时看到邸报上说肃州外围的威虏堡打退了布日哈图进攻,还以为是徐理斋为自己找补,挑了一处没被鞑子攻击的坞堡糊弄朝廷,想不到竟然真有此事,只是……呵,和他徐理斋却没什么关系。”
顿了一顿,王庭撰又微微蹙眉,盯着高务实问道:“我料日新不会只是和我说这么一件事……难道日新在甘肃除了威虏堡之外,还有其他预先安排好的布置?”
“这正是我要单独和莲塘说的。”高务实从袖口里抽出一张条陈递给王庭撰,道:“此上记有京华在甘肃……及周边一些地区的产业布置,你看一看。”
王庭撰当然知道京华的厉害,但他此前的“知道”到底比较模糊,此刻接过高务实的条陈一看才真是大吃一惊。
仅仅甘肃及“周边一些地区”,高务实这条陈上就记着十五处矿场、六个棱堡级大型仓库、两个马场、一大两小共三个兵工厂等等。
在这张条陈上还明确记有各产业的规模和生产能力,比如十五处矿场之中就有“肃州威虏堡铜矿,年产铜二十三万斤,驻护矿队约三千人”;“肃州镜铁山铁矿,年产铁七十四万斤,驻护矿队约两千六百人”。
王庭撰简单计算了一下,光是这条陈上的产业,京华家丁军就驻扎了两万七千人左右!即便他们名义上都是些什么“护矿队”、“护厂队”之类,听起来就和当地坞堡中的所谓民兵一般,但只看威虏堡的战绩就知道,这些人恐怕比大多数官军的战斗力更强。
一时间,王庭撰都看得一颗心砰砰直跳,也终于明白高务实为了要把熊廷弼都先打发走——这太惊人了!
这股力量平时看着无所谓,但假设,只是假设——高务实发了失心疯,就凭这将近三万精兵,他陡然发动偷袭的话,恐怕整个甘肃反掌之间就要易主!
三万人就能拿下九边之一的甘肃?布日哈图恐怕不同意这个说法。但问题是,布日哈图不能不代表高务实也不能,因为他们二人的身份不同,要“拿下”甘肃的手法当然也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