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回不到海里去,还请您不要再拿它打趣了。”
“诶?我似乎没这么说吧。”朽月君突然说。
“您是……什么意思?”
“鲛人能变成夜叉,这你是知道的。若真发生这等事,便再也变不回去了。可鲛人与人类的转化,却能够通过宝珠的力量实现。换句话说,这是可能的,只要有与之相仿的力量。哪怕是你用梭子生生锯开自己的尾鳍,这一切也定有办法复原。”
皎沫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说动了。
朽月君的措词十分随意,但每句话都在她的心尖上精准地掠过,蜻蜓点水般恰到好处。这些年来,她虽然没有刻意寻找过变回鲛人的方法,但也不是没有畅想过这样的可能。若她垂垂老矣,还有幸能化作鲛人的模样,是否就能轻巧地剥去这层岁月的躯壳,如凤凰般涅盘重生?她能抚平自己眼角的皱纹,让干瘪的肢体重新被青春充盈,灵活得像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女性——然后一跃回到大海,像几十年前那样自由自在、无所束缚、畅游家乡?
当然,这只是梦罢了。她早就将这一切视为美好的幻想,而确信自己能够正确地走向人类的衰亡。她已做好觉悟,正如在地下蛰伏数年乃至几十年的蝉……只要决意离开土地,爬上高高的树干,哪怕余生仅够歌唱一曲,也在所不惜。
若是可以的话……躯壳还是希望回归海洋啊。
回不去也没关系。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但是,但是……
如今朽月君却提供了这样一种可能:倘若她不仅回得去,还不必死呢?
很难说皎沫低估了自己的求生欲,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求死欲。但不论是哪一种,她都是无罪之人。现在身为人类的她,本能地追寻心中所愿,且不伤及旁人,难道不合理吗?
她和他都知道,这盘棋,已被朽月君尽数掌握。
“其实这便是我说的第三种方式。你可以……变回去,回归你的本源。这样一来,妄语再也追踪不到你的痕迹,你也不必再思考岸上的事了。当然,我知你不是这样的人,虽说很有诱惑力,想来你还是会拒绝吧?但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件方法,而是——能提供这种方法的地方。你听说过,你甚至……拜访过。”
“殁影阁。”
一切铺垫都指向这唯一的可能。这三个字,就像是朽月君提前写在皎沫的脑子里。
“是了,殁影阁……我与正牌阁主可是老熟人呢,她不会难为你。放心,她也绝不会觊觎你鲛人的身份。你们族人的珍稀物件,她多得很。喔,别误会,可不是她做的,只是一些必要的交易工具罢了,虽然这么说会引起你的不适……”
“你到底要说什么?”果不其然。
“别急,我的朋友……这真是个好地方,你一定有所体会。再不济,殁影阁藏龙卧凤,配一个能真正抹去怨蚀伤痕的药膏——说不定也不是难事?”
皎沫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内发出呐喊。
那声音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