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游戏里，也逃不出“阶级”的束缚。但是游戏，可以颠倒原本的“阶级”。

得到回应，何清蕊讲得更激动了，但还是特意压低了声音加快了语速，她家里人多杂乱：“是啊，我还是0-0。而且，听说升级都会有一个宝箱，比空投箱物资还要多。”

颜意没说话，她知道。

何清蕊继续说着：“我们家族群每天讨论的就是出去找空投箱和嘎人赚积分，但他们就是嘴上说说，虽然人多势众，但力气丁点、胆子丁点，现在还没人出过窝。”

何家三代同堂，人多，心也多，若是集体出去，搞不好会内斗先。

颜意捏捏眉心：“还真说不好出去到底是好是坏。”

何清蕊顺着她这句话想到一件事：“你听说过125幢罗家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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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意摇摇头：“还没听过，什么事？”

何清蕊蹙起眉，表情由方才的轻松随意变得严肃：“一家六口估计都没了。”

颜意微微惊讶：“出去寻找空投箱没的吗？”

何清蕊叹息一声，语气很轻很低：“罗威的父亲发烧了，但他们家只买到了一颗退热药，前不久给了他大儿子。没办法，他只好和他夫人一起出去找药。没多久，他就给他妈妈也就是我们说长得慈眉善目的那个庄阿姨，你还记得吧？”

颜意点头：“记得。”庄阿姨叫庄什么颜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她是一个虔诚信佛之人，长得慈眉善目，颜意和何清蕊小时候看了神魔类小说，总会将她代入爱众生的神的形象。他们一家人说话做事也十分有礼和善，在别墅区放生锦鲤和乌龟前还真诚恳切地征求了全小区业主的同意。

何清蕊接着说：“就是给她打的电话，说找到了空投箱，还找到了大量物资，让他们过去汇合。”

何清蕊停顿两秒，颜意懂事追问：“是个局？”

“对！”何清蕊点头：“庄阿姨也很聪明，打去视频，那边眼见即将暴露，索性不装了，直接让罗威和庄阿姨视频。结果是，罗威和他夫人都被一个小帮派抓了，对方要求庄阿姨带着家里人、拿着金币一起过去加入帮派，否则，就杀了罗威和他夫人沈梦婉。罗威一边被那个小帮派的人毒打，一边喊着让庄阿姨不要过去。庄阿姨没有过去。但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庄阿姨的大孙子也就是罗威的大儿子——又发烧了。庄阿姨没办法只好去找曹斌求助，曹斌帮忙找人买药，但也一直买不到。对方威逼利诱，承诺只要她带着金币去‘加入’，成为帮派的一员，帮派也会对他们好的。看着生病的丈夫和孙子，还有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儿子儿媳，她大概是觉得万念俱灰了。最后，她开着家里的车，带着大量金币和丈夫、孙子孙女，出了别墅区。”

何清蕊艰难咽下一口唾沫，才接着道：“结果，黎校长昨天看到了她丈夫和大孙子的尸体，就扔在一处竹林里。”

颜意回忆起庄阿姨慈爱温和的模样，心中也有几分难过，抿了抿嘴唇，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何清蕊也跟着沉默了一会，然后反过来安慰颜意：“幸好，庄阿姨听了黎校长的话，把小孙女和大量金币送到了她亲弟弟那里。希望，活着的人都能好好的。”

颜意情绪并没有缓和，还多了几分茫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恶人那么多，为什么人要对人抱有那么多的恶意。

三次……她已经三次陷入同类对她设下的生死绝境里了。

明明两个月前，她还感受到了白城舍己为人的最大善意。

真的是“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吗？

两人又聊了许多有的没的，例如各城官方败落，原本占领嵘城地下半壁江山的“憬宸帮”去了渝城融入联袍帮，联袍帮本就是宏国第一大帮派，现在更是凭借手里有武器混得风生水起，一边杀人升级，一边抢夺物资，一边低买高卖。

何清蕊压低声音：“谢文东一走，原本东西谢南北董的格局就被打破了，山草帮越来越疯，除了不去东区，基本到处晃荡，另外那些小帮派也燥了起来。外面都在传，他们都想攻下别墅区抢金币。我还偷偷听到我爷爷想出去藏金币。可能他在外面还有一间没有换成金币的房子。但是现在这个环境下，想拿出去都拿不出去。要是有个背包就好了。‘背包’听过吗？”

但就因为大小帮派都肖想着，刚好互相觊觎互相制约，再加上别墅区对外的“传闻”里有很多支枪，还在黑水时期战胜了一大群恶人，让心有忌惮，才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大动作。

颜意摇摇头又点点头：“知道这个名字，但是不知道是什么。”

她最近没什么时间刷光幕，但是杀人之后提示里都会有“背包”这个词，但都空空如也。

何清蕊解释：“背包是这个鬼游戏造的一个东西，就是听起来的意思，可以装东西，一个背包可以装无数件同款东西，就比如，如果我们家有一个‘背包’，就可以将我们家所有的金币都放进那个‘背包’里，这样就不会存在带不走或者被偷的情况。但是‘背包’这东西有一个很不好的点，”

何清蕊停顿一下，颜意追问：“什么点？”

“贵！”何清蕊加重语气：“特别贵！三十张背包碎片才能做出一个背包，但是现在背包碎片得拍卖，一张就得几百万，能凑够三十张的要么是运气特别好自己开空投箱开出来，要么财大气粗买来。不过还有一个可能，抢来的。”

颜意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贵啊！”她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金币不多了，还不够买两个“背包”，幸好她有空间，换个角度看，也算是省下一大笔金币了。

结束视频，颜意看到颜母提着水桶出门打水，刚准备下楼去帮忙，又决定还是不去，让颜母锻炼锻炼，至少体质可以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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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燥、越来越闷，颜意锻炼了一会上衣几乎湿透，绑起的黑长发热得发烫，站在窗户边，很偶尔才有一点流动的风，空间已然热得静止，艰难吸入高温稀薄的氧气，时常接近窒息，眼睛朦胧间，仿佛还能看到弧形扭曲的热浪。

打开光幕，温度已经达到35℃，聊天频道里不少人都哀嚎这该死的天气。

曾乙：“前几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投箱想着开出点什么换点吃的，结果出来三四个人截胡，还用木棍戳伤了我。没有药，伤口就止血包扎了，但这鬼天气热得出汗，现在溃烂了啊！”

夏季：“我反正是不敢出去了，苟在家里签到至少还有命，出去连命都没了。”

曾乙：“好讨厌你的名字。”

夏季：“我还讨厌你的名字咧。”

林克：“那也得有金币才行啊，金币都没有，不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赵团：“随便找个空投箱开了卖些金币都够好久签到了。”

罗兰：“出去找到个空投箱开出点东西卖个几百金币至少也能签一年到了，不出去就那三五万的存款变成三五十的金币，也就能熬个把月。”

廖凯培：“月光的我只好靠空投箱发家了。其实空投箱掉落的频率还是没有少的，只是抢的人多了。”

关天放：“掉落频率再高也是僧多肉少。”

齐海：“怎么办，一群人拿着刀来到我们楼下，抓着人就要带走，该不会就是抓起来囚禁签到吧？”

韦德光：“我们楼昨天就遇到了，也是拿着刀来，物资拿走就算了，还把人也抓走，根本拦不住，我和老婆孩子刚好出去找空投箱才躲过一劫。”

夏季：“这么恐怖？出去不是，不出去也不是，怎么活啊！”

赵宏：“无解，能活一天算一天。”

夏季：“所以官方真得已经没了吗？”

曾乙：“各种大帮派小团伙都起了，还想着官方？”

齐海：“呸，游戏给我们希望，人却要让我们绝望。”

夏季：“所以签到系统到底是好是坏？”

林克：“无解。”

颜意摇摇头，无解。

就像她不想把家里物资都放在自己身上，可是，不放在自己身上随时都可能被偷抢，家里人要离开，没有“背包”的话也根本拿不走多少、护不了多少。

放在自己身上，若是自己死了，那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天，颜意还是偷偷瞒着颜母出去找空投箱了——她很害怕家里需要的时候没有药。

颜意心中哀嚎：金币好不值钱啊！越来越不值钱了！

她没有去得很远，就在附近，刚好遇到了一个刚从天而降的空投箱，只是那空投箱刚落到地上，就有许多人像狼群见肉般围了过去还撕咬了起来。

颜意没过去。

她需要生路，这些人也需要生路，她暂时还无法做到对这些普通人动手。她比他们好一点，也就尽量不去抢夺他们的物资了。

傍晚，残阳如血，颜意只带回了一些烧火的木柴。

颜母没再说什么，静默地接过木柴烧火煮粥，配着颜爷爷找到的一些野菜，简单的晚餐便有了。

颜爷爷支吾了好一会，还是开口：“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