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柳敬诚却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一般难受,手下御史弹劾谢实,他这个御史中丞居然事先毫不知情!
面对承平帝投射过来的疑惑眼神,他心里有苦说不出,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索性低头一言不发,众人只当他为了避嫌不便表态,也并不觉得奇怪。
宋国公谢鹄卧病多日,谢实今日当值不在朝上,无法自辩,便也有与谢家交好的武官出来为谢实说话,但这些武官大多不会讲什么道理,跟御史们辩了几句便被绕了进去,最终反倒坐实了谢实的擅兴之罪。
承平帝大为头疼,环视了一下群臣,便点了大理寺卿邱维屏:“邱爱卿熟悉律法,你意下如何?”
“陛下,所谓‘擅兴之律’所指乃是未奉诏旨擅自发兵。禁军有护卫京城之责,却并无捕盗缉凶之职,且事发当日并非右武卫轮值之日,如此,则军士出营应有陛下诏旨,且经兵部或枢密院备案。故而此事不难判断,无非一问:有诏无诏?有诏则无罪,反之则有罪。”邱维屏不慌不忙,言简意赅。
这不废话吗?!有诏的话还在这儿争个什么争?朕就多余问你!
承平帝在邱维屏那儿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面色不悦。
参知政事梁颢惯会察言观色,此时揣摩上意,心中便有了计较,忙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所谓‘仗势欺人、强买强卖’不过是关家一家之言,难保不是为了推诿自家一物二卖之过而信口开河;至于右武卫将士捆缚工匠亦不过是见上司住宅被他人入侵而急公好义、拔刀相助而已,岂可入罪?”
梁颢这话让承平帝心中一宽,但又有一御史立刻反唇相讥:“谢实所出之价远低于市价,若非强买,关家如何肯卖?右武卫这急公好义莫非只是急上司之公、好上司之义吗?”
此言堵得梁颢也是一时无语,承平帝便又将目光投注于杜延年,指望他能驳斥御史一二:“杜相如何看?”
“大长公主尊贵!”杜延年没头没脑地抛出了这么一句,众人皆不解,承平帝却心知肚明,一口气堵得差点上不来。
半年前,杜相的堂侄因为得罪平原大长公主而丢了性命,而今轮到自己小舅子了,当初骂杜延年的那一番话杜延年现在原封不动又甩回给了承平帝。若是为了皇家脸面,就必须处置谢实,若是不处置谢实,那便等于承认谢家脸面尚在皇家之上,而杜延年的脸面则更是被狠狠踩在了地上。
杜延年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当真是将了承平帝一军,承平帝心头无名火起却又不便发作,只是冷冷地看了杜延年一眼,颁下谕旨:“谢实免去右武卫将军之职,降为天武军马军都虞候。”
此事了结之后承平帝便匆匆退朝,据说皇帝陛下在后宫大发雷霆,桌案、椅子掀翻一地,瓜果梨桃滚得到处都是,却没人知道因为什么。
谢实听闻自己被降职之后很是不悦,找谢皇后闹了一通脾气,谢皇后好生安抚了他几句,承诺尽快给他调回来,他这才答应去天武军赴任。
倒是远在北境的谢宣听闻此消息后大骂谢实糊涂,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而失了禁军要职,愚蠢至极!
就在谢实贬官的次日,平章政事梁颢升任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