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朝廷最近在讨论‘赎刑’之事,以你的品级本不够‘官当’,若能‘赎刑’说不定便不用流放了,这一点你更该庆幸!”
“哼!”张思和轻哼了一声苦笑道,“殿下也知卑职出身庶族,哪里来的钱去‘赎刑’呢?”
祁翀沉默了,他知道张思和所说乃是实情。查抄张思和的家时,发现了一些意外的情况,这也正是他今日要见张思和的缘由。
“若按何乞老所言,你的家产不应低于五千贯才对,可事实上,从你家中搜出的财物不过几十贯,你名下也没有田产店铺,所居住的小院也值不了几百贯,家中没有奢侈之物,妻子儿女所穿戴使用之物也极为普通,可说是家无余财了。孤不明白,受贿之事没有冤枉你,那钱呢?”
张思和沉默不语。
祁翀继续道:“张思和,孤认真看过你的履历,你以举人入仕,虽然起点低,升迁也不快,但比起其他不得入仕的举人来说已经算是万幸了。你以往做事兢兢业业,算得上是难得的好官,甚至还有过宁可得罪上官也不愿枉法裁判的英雄事迹。可就在何乞老将你拉下水之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一般,只要钱到位,颠倒黑白不在话下。孤不明白,这前后发生了什么让你变化如此之大?”
“看开了而已,做清官又如何?还不是不自在?哪比得上做贪官逍遥?”张思和冷笑道。
“恐怕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吧!”祁翀示意小厮给他搬来一个矮凳,“坐下说。给他端碗茶来。”
张思和也不拒绝,径直坐下了,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望着祁翀道:“殿下这是想套我的话?还是想展示贵人的平易近人?”
“谈不上套话,就是想听你说说中间缘由,你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吧,要不然以后你就算想找人说说心里话,恐怕都找不到我这么好的听众了!”祁翀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又给他倒上了半碗茶。
张思和想了想,似乎认可他这话有道理,便打开了话匣子:“殿下想听,那卑职就啰嗦几句,殿下可别不耐烦!”
祁翀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
“卑职自幼出身贫寒,家中不过几亩薄田,却要承担繁重的赋役。父亲每日辛勤劳作依然换不来一家人的吃食,母亲熬夜熬瞎了眼睛也织不出足够全家人穿的土布。
本来像我这样的家境是没什么资格去读书认字的,可偏偏我自幼聪慧,村里私塾的老先生随手在地上写个字,我便能记住;随口吟句诗,我便能背诵,还能理解其中的意思。老先生夸我有天分,却又遗憾于我的家境。
父母望子成龙心切,毅然将我送入学堂,为了筹集束修,便先后将我的两个姐姐卖给人家做童养媳。我也算不负所望,三年后便考取了童生。这时,村塾的老先生已经教不了我了,他建议我去城里的书院读书。我知道他是好意,可我家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
就在我打算放弃之时,父亲却拿回了许多钱,足有一百贯之多!这些钱足够我在城里的书院读两年书了。我虽然大喜过望,却也很疑惑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我连番追问父亲却不肯说,直到我发现我的兄长不见了!”
说到此处,张思和眼中流出了两行清泪,悲伤之色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