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新的征兵世界?一次特批的休整,还是一场凯旋式?
但在基因原体那斩钉截铁的坚定宣言面前,这些委婉的许诺被震为了碎片,钢铁之主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子嗣的伤亡,向着他的父亲尽其可能地保证:眼前的一切对于钢铁勇士来说,连九牛一毛都远远算不上,这样的胜利只是第四军团职责中的一部分,不值得什么额外的奖励与特殊对待。
帝皇点了点头。
他相信了自己孩子的话语。
于是,他没有再提有关于纪念碑与凯旋式的任何事情。
帝皇转过身来,开始给佩图拉博下达了新的任务与指令,当他背对着自己子嗣的时候,即使是人类之主,也当然看不到基因原体那有些惊愕的眼神,那颤抖的嘴角,和那不断滚动的喉结与不断握紧的拳头所诉说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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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佩图拉博不由得发出了愤懑的轻哼,让无数不安的视线静悄悄地云聚在了他的盔甲上,又迅速地散开。
在他的内心中,佩图拉博不满着:即使不满的对象是他绝对尊敬的人类之主,基因原体也敢于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勇敢地在内心中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想着。
他的努力被忽视,他的功绩被淡忘,他的子嗣的英勇牺牲被一次又一次地不了了之:钢铁勇士一次性保护了四个星区,让数十个世界免受了异形的掳掠,这是何等伟大的功绩,难道那些影月苍狼和帝国之拳,能够拿出如此高效且具有重要性的战绩么?
是什么让他的子嗣前赴后继地冲向要塞?是什么让他损失了一个精锐的大营?是什么让他的军团如此惨胜?
他的计划,他的奉献,他的子嗣们的牺牲,难道不应该得到纪念与欢呼么?难道不值得一场凯旋式或者一块纪念碑么?
为什么没人看到,为什么没人在意,为什么就连帝皇,就连他的基因之父,也同样如此,也同样忽略了这些:如果帝皇真的在意,那他就应该直接在那些星区安排一场凯旋式,那他就应该直接送来一块纪念碑,而不是给出一道没有任何意义的选择题,让他应得的荣誉变成他主动讨要的贪婪。
佩图拉博不满着,在没有任何人看到的角落里,他英勇无畏地不满着,他的拳头紧握,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颇为沉重的做着深呼吸,一下、两下、三下……
……
……
算了。
终于,他重重的叹气。
所有的不满与愤怒,在那道金黄色的光影面前,都不知不觉地烟消云散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只不过是他尚未被发掘,现在不过是那场欺世盗名的家伙暂时逞威的一小段黑暗岁月而已。
才三十多年,他才回归这场伟大远征三十多年,他才刚刚在银河中倾泻自己的才能与干练,获得真正的胜利与荣誉。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这场远征还要很久呢: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
只要他继续努力,只要他继续发挥自己的才能,只要他继续勤勤恳恳地付出热情与信念,去承担起那些无人敢挑战的重担,去用他那高贵的付出精神来触动那些蒙昧的凡人: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看到他的伟业,终于一天,这些血腥的战役会成为过往,终有一天,哪怕是最卑劣的小人,也会不得不赞叹与承认,佩图拉博才是帝皇的所有子嗣中,最伟大的一个。
这一切肯定会发生的。
因为它们理所当然,因为他会继续承担与攻克那些没有人敢去触碰的难关,直到他的奉献照耀到哪怕最阴暗的角落。
而在这个过程中,一切的流血与牺牲,一切的伤亡与失去。
都是必要的。
睁开了眼睛,刚刚还为自己的子嗣而心痛的慈父,已然无情地看待着自己眼前的筹码。
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属于凯莉芬妮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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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刚刚到来时的样子,经过多天的休息与认真的装饰,现在的凯莉芬妮可谓容光焕发,甚至让佩图拉博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些许的外表无关紧要,真正让钢铁之主瞩目的,是通过那明亮的眼神与真挚的欢乐,所透露出来的某种内心深处的高贵,那是让佩图拉博有些捉摸不透的东西,不过他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就粗暴地把它定义为了无用之物。
“摩根已经来了?”
凯莉芬妮走到了佩图拉博一侧的位置,站的很近,这是钢铁之主默许的特权。
“还有五分钟零十三秒。”
基因原体瓮声瓮气地回答着他的姐姐,他又施舍了一个眼神,才郑重地告诫着。
“我允许你在这里迎接她,可不是因为你和她之间所谓的友情,而是允许你作为奥林匹亚的一个官方代表,加入到两个军团正式会面的活动之中。”
“我不在乎,你们之后到底要怎么相处,但是在这里,你要认清你的职位,凯莉芬妮,不要做什么没意义的事情。”
“我相信你能听懂。”
“我知道。”
凯莉芬妮摆着手,她始终都不曾表露出对佩图拉博的哪怕半分怯懦,这甚至让基因原体感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挫败。
于是,他阴沉着脸,干脆了闭上了眼睛和嘴巴,一言不发。
但很快,来自于凯莉芬妮的话语,就让基因原体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摩根其实是原体的?”
佩图拉博沉默着,他似乎在心中与记忆中搜挂着什么,当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的时候,他的瞳孔散发出了一种精准的光芒。
“十四个泰拉标准月之前。”
“十四个泰拉标准月、二十二个泰拉标准日、五个泰拉标准时、再加上三十七秒:在这个时间片段叠加起来的数字之前,我亲耳听到了这个准确的消息。”
“你的记忆力还是如此惊人。”
凯莉芬妮轻声地感慨着。
“我还记得,当初在奥林匹亚的时候,你画了无数张图纸,其中的大部分甚至没人看得懂,当你第一次看到铁矿的时候,达美克斯以为你会规划出一套坚不可摧的全身铁甲,结果呢?你写写画画,搞出了什么榴弹炮?”
“但尽管如此,但尽管你画出了无数的图纸,而且你能够在任何时候把它们一模一样地临摹出来,你依旧不是多产的艺术家,你的精妙计算停留在纸面上,却没有让这个世界看到更多的成品。”
“因为我没有时间。”
佩图拉博闭着眼睛,他的声音是沉闷的。
“总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办。”
“没有时间?”
凯莉芬妮轻声地笑着,她的笑声是如此张狂的讽刺,以至于让最勇敢的钢铁勇士都不由自主地缩在勒自己的铁甲里面。
“你确定你没有时间么?”
“你大可以在奥林匹亚,或者另一个具有文化和剧院的帝国世界上完成这次会面,而不是在这里搭建一座只会用到一次的殿堂:有这份修建一次性奇观的时间,你能完成多少图纸上的创意?”
“……”
钢铁之主咬着牙。
“你不懂!这不是你会明白的事情,它太复杂了!”
“我甚至懒得和你解释!”
凯莉芬妮笑了笑,她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陷入了一种处于礼节与轻微怜悯的沉默之中,但这沉默反而刺痛了佩图拉博的内心,他瞪圆了眼睛,专心致志地看向了自己的姐姐,直到凯莉芬妮轻声地发出了叹息。
“当你知道她是原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