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特的回答缓慢且肯定,就像是一个稚嫩的学子在背诵着一条滚瓜烂熟的知识点,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远方欧姆尼赛亚信徒们所掀起的废气浪潮之中,回忆着那个不太重要,但也应该被自己记起来的小事情。
阿里曼眨了眨眼睛,他思索着这个话题,并且很快就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但是我记得,奥特拉玛也一直在无规律的扩张,无论是银河外侧的荒芜宙域,还是靠近大漩涡的那些星区,在这些年都在不断地升起五百世界的旗帜,甚至连奥克塔硫斯都已经向基利曼宣誓了:那里距离普罗斯佩罗也没有多远。”
“是啊,这就是他们与我们最大的不同。”
“所以,野心勃勃的只有极限战士,不是么?”
赫克特轻声的微笑让阿里曼的心中一荡,他意识到继续这个话题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这种……政治话题?赫克特?”
“因为原体的命令:每一个高阶与基层指挥官都要就军团的下一步行动,上交一份规划,普通士兵也被允许加入这个活动,按照母亲大人的话来说,每一个连长都要按照军团长的标准来培养,而每一个士兵都应该怀揣着一个成为连长的梦想,大局观就是第一步。”
“这对于军团的实力难道有什么增益么?”
“总归没有坏处,不是么?”
阿里曼沉默着,轻哼一声,没有接话,他开始专心致志地聆听赫克特抱怨着那篇规划的难写,在心中感慨这样看似五大三粗的汉子愣是被第二军团之主调教成了一个能够咬文嚼字的人物。
尤其是赫克特对于军团的下一个目标【神盾星区】的描述,堪称栩栩如生,他口中的富饶与强大让马格努斯之子都不由得挑眉,就感觉破晓者在说的是神圣泰拉一般。
“如此富饶,那么看起来会有一场血战啊。”
不言而喻的目光在两位阿斯塔特战士的瞳孔中互相照应,他们都算得上是大远征的老人了,自然很清楚一些情报和资料背后的深层意思:像这种富饶且强大的独立人类殖民地,是很难当即向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类帝国臣服的,必须要让令人恐惧战栗的血与火降临在他们的头上,帝国才有理由与底气拿走他们的资源。
“是战是和都无所谓,那些人类殖民地的选择对于最终的结果没什么影响,他们的思想在基因原体的意志面前,不值一提。”
当赫克特骄傲地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阿里曼不由得眨了眨他的眼睛,马格努斯之子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与几年前还没有遇到摩根的时候相比,这些破晓者们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甚至可以说是【新生】。
一个骄傲、一种傲慢、一种油然而生的蛮横与强硬,一种不再惧怕伫立在阳光之下,又或者是任何人面前的傲然之姿态,正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胜利被记录,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世界与星系臣服于第二军团的拂晓旗,伴随着摩根的荣光照拂过银河星图上那肉眼可见的广袤疆土,而变得愈加坚定。
原体带来的改变啊。
阿里曼无声地感慨着,他对于这一切并不陌生,因为他本人的基因之父就如同赫克特的基因之母一般,同样拯救了他们的子嗣,只不过破晓者已经可以依靠着昔日的底蕴和拉拢来的力量,在银河中书写下自己的痕迹,而马格努斯的军团依旧在痛苦地积攒着力量,时刻准备返回大远征的波涛。
这个过程注定是缓慢的,哪怕是以最乐观的角度,恐怕也需要至少二十个泰拉标准年:只要一想到这里,阿里曼看向好友的瞳孔中都闪烁着一丝嫉妒。
赫克特没有看到那股称得上是扭曲的光芒,他只是随意地打量着各支铸造世界的队伍在剧毒的废土中翻翻捡捡,寻找着它们认为合适的回收品,而直到他的视线扫过了一队瑞扎护教军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赫克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来找阿里曼了。
“……阿里曼。”
“怎么了?”
“你现在忙么?”
“并不。”
“那好,跟我来一趟。”
“干什么——”
话音未落,赫克特便轻而易举地握住了阿里曼的一条胳膊,就像是粗暴的棕熊抓住碗口般粗细的小树一般,他拉着阿里曼,迅速地消失在了尘土飞扬的地平线上。
“你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赫克特?”
“你对发财感兴趣么?”
“什么?发财?不!”
“那对科学研究和古代造物的文艺保护活动呢?”
“也……呃……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那就没事了,跟我来吧。”
“我带你去发财,阿里曼。”
——————
“所以……”
“你口中的发财,就是这个?”
“嘘!别这么大声,阿里曼。”
四名破晓者与一名马格努斯的战士正弯着他们的腰,小心翼翼的在沟壑纵横的废墟中前进,而就在他们头顶不远处的地方,欧姆尼赛亚信徒们所驱使的巨大机械,正在碾碎最后的石墙与废墟,那些技术神甫们时不时的叫停他们宝贵机械的运转,将那些暴露在空气中的奇特物品拖回去,作为他们下一步的研究资料与珍藏。
“看看那些家伙,阿里曼。”
“等他们走过一遍,我们连一颗螺丝钉都捞不了。”
“……”
阿里曼无话可说。
马格努斯的子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身边儿那个努力把庞大后背缩起来的赫克特,他的目光随即又绕过了这个高大无比的战士,看到另外三名同行者,也就是原赫克特小队的三位成员,他与他们都算是相识的人物,自认为很了解……
只不过……
原本在他眼里谦逊有力的新星智库萨列里,此时正一脸沉默与激动的拿着一张缴获的地图,不断的分辨着方向,他的口中低声念叨着那些阿里曼无法太理解的话语,粗暴的根本不像是那个能够说出流利咒法的年轻人。
而粗犷到宛如一尊野蛮石像一般的埃阿斯,他此时的动作比最老练的芭蕾舞演员更轻柔,瞳孔中的目光比最慈悲的母亲更缜密,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捏着手指,从泥土中一点一点清点出那些他感兴趣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手中,就像是一位苍老的老妪在为她出嫁的女儿准备嫁衣一般。
至于那位即使在阿里曼的思绪中,也一直以稳重可靠的形象而出现,甚至称得上是他的前辈的凯隆阁下,此时更是没有戴头盔,有些擦黑的脸上露出一种让人无奈的爽朗笑容,一口洁亮如新的白牙伴随着一个最微小的发现而露了出来。
“你们这算什么?”
“爱好,或者是习惯。”
回答他的是凯隆。
“……多久了。”
“一直都是这样,不过在我们的基因之母与那些机油佬达成了合作后,这种行动就变成了某种地下事业,你知道的,他们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