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将我们所有人召集了过来:整个军团,十万人,只因人类之主的一个命令,便踏破了星辰与空间,放弃了神圣的远征,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我们付出了如此之多,无论是唾手可得的胜利,还是在亚空间航行中损失的士兵,但迎接我们的却只是一片空旷,只有你的两个血亲和几十個零零散散的仆役:没有欢呼的群众,也没有我们先前于此设立的宏伟阅兵场。”
“但最重要的是……”
“帝皇不在这里。”
“最起码,我感受不到他。”
“这不是什么好预兆,罗嘉。”
“一个原体和他的军团不应受到这种轻慢:除非事出有因。”
“当然,也有可能是……”
“好了!科尔法伦。”
当他的养父的絮絮叨叨已经影响到了他对于军团的检阅时,怀言者终究是不悦地开口了,声音很轻微,只有他和科尔法伦能够听得清楚,但也很严厉,足以让一连长乖乖地闭上嘴巴。
“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重新返回到这片土地上了。”
原体吐出胸中的闷气,向着方阵的最末端走去,那是最后一个需要检阅的小队,他们站在山坡的底部,最靠近完美之城的位置上,在浩如烟海、衣着华丽的怀言者大军里面,是那样的不显眼。
但即便如此,相隔十几米,罗嘉依旧一眼认出了,那是属于锯齿烈阳战团的队伍,随后,他又认出了站在最前方的那个战士:当所有人都在欢呼的时候,这个有着黑色长发和黄色皮肤的小队长,却是如此的安静。
而罗嘉更欣赏这种从容。
原体走上前去,朝着他的子嗣露出了微笑,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年:但安格尔泰看起来还是一点都没变。
“而既然回到了这里,我们就没有再仓促离开的理由了。”
原体补上了后半句话,既是向身后的科尔法伦说,也是像面前的安格尔泰说,接着,原体还不忘向这位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听懂的小队长,出言询问到。
“你觉得呢,安格尔泰?”
安格尔泰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得笔直,拳头敲打在胸甲上,表达着对原体的支持,他的瞳孔被战术护目镜遮住,罗嘉能够在上面看到自己被反衬出来的雪白面容,和面容上那用金色墨水书写的,成千上百个科尔基斯文字。
它们从光秃秃的脑袋一直延伸到下巴的轮廓,紧密而完美,每句话都是最虔诚的祷文,预示着原体对这片银河的希望。
原体的视线在这些闪闪发光的经文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才转过身来,撇下了激动到浑身颤栗的安格尔泰,再次看向他的养父,看看这个骨瘦如柴、日渐衰老的男人:他的目光依旧凶狠,他的牙齿依旧锋利,与他们相遇的那一天比,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所以,别担心,科尔法伦。”
原体露出了安慰的笑容,他将十万名战士的欢呼甩在身后,走到了整个军团的最前方,只有他和他的一连长能够站于此处,身后是泯然众人的军团,生前则是安静死寂的完美之城。
在他的身后,沉默的科尔法伦则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更后方的安格尔泰:不止是安格尔泰一个人在意罗嘉多停留的那一秒钟,只不过在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后,一连长最终不屑地收回了视线。
他没从这个安格尔泰的身上看到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
“它依旧是如此的神圣。”
罗嘉感慨着,骄傲在他的胸膛中回荡着。
“无论观赏多少次,我都难以想象像这样的奇迹,是我们亲手搭建起来的:想想看,科尔法伦,既然完美之城依旧屹立于此,那么这银河中还有什么苦难,是你与我,是我们的军团不能承受的呢?”
一连长低下了头,他没有再尝试说服他的儿子。
毕竟,另外两位原体此时正在向他们走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几百米远,科尔法伦很担心他对罗嘉说的话,会被这些即将到来的帝皇子嗣听到。
“这是你的决定,而我将一如既往地追随你到最后一刻。”
“就像在科尔基斯上的一样。”
一连长那张干裂的嘴唇上下蠕动着,吞咽着唾沫,摩挲着粗糙的皮肤,最终也只是挤出了一句干巴巴的效忠誓词,还不忘特意提起他与罗嘉患难与共的岁月,为自己话语增加重量。
原体一笑而过,他没有在意自己养父内心中的纠结,反而沉浸于完美之上的辉煌剪影,追溯着他与这里的往昔岁月:无论是四十年前的,还是之前三周的。
“没错,在之前的三周里,我的确陷入了某种茫然。”
罗嘉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剖问着自己的内心。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狼狈与惊慌:摩纳奇亚总督的信件在经过了帝皇与原体的双重润色之后,通过公共频道直接在整个军团中传播着,上到原体,下到凡人仆役,每一个人都能从其中分析出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但无一例外的,帝皇的舰队包围了完美之城,这铁一样的事实依旧让怀言者军团陷入了恐慌,虽然罗嘉本人的沉稳态度弹压军团内部的动荡,但却弹压不住基因原体自己的内心。
在这一路上,大怀言者没有见任何的人,而是将自己锁在了殿堂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封信,思考着帝皇的含义,心情在喜悦与恐慌中跌宕起伏:而这种转变在他们刚刚驶进摩纳奇亚星系,看到了那明晃晃的,停留在极限战士舰队旁边的太空野狼舰队的时候,终于达到了一个巅峰。
鲁斯亲自来了。
但鲁斯没有见他,甚至没有和罗嘉通话。
这并不重要,鲁斯的舰队本身就是一种象征:全帝国都知道这群野狼是帝皇的宪兵,他们很少会拜访其他军团,但每一次拜访都会伴随着令人不安的流言。
这样的留言足以恐吓原体,最起码能够恐吓罗嘉了:所以,当他坐在那架被基利曼监视着的风暴鸟驶向地面的时候,比起屈辱,原体心中更多的是慌乱,是对几分钟之后的未来的恐惧。
只不过这份恐惧,最终止步于完美之城罢了
当罗嘉看到这座他毕生的心血依旧伫立在那里,而且还在熠熠生辉的时候,原体的思维敏捷就让他确认了一件事情:最起码,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否则,映入他眼睛的,就只会是完美之城的灰烬了。
想到这里,原体不由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就像被弹压到极致的弹簧突然被松开了一样,虽然面前的完美之城其实保证不了什么,但原体的内心还是大大地松懈了,连目光都和睦了不少:甚至当他看到向他走来的基里曼时,安静下来的心中居然也能积攒起几分善意。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他的这个马库拉格兄弟虽冥顽不灵、野心勃勃、骄傲自大、惹人生厌、毫无灵性、肆意妄为……
但如果不提这些缺点的话,基利曼也是个不错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