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细思,极恐,让诸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一个因牺牲而诞生的“终极人皇”,将世间的血泪永远铭记心中,以此为自我定位的基石,明确自己的人生目标——祂就是为了战胜诡异、结束悲剧而生的!

祂的所有力量,一切人生目标,都围绕着不共戴天的敌人而存在,直到覆灭大敌为止。

那时,祂会将所有的牺牲挽回,将一切悲剧重置,教日月换过新天,是没有“棺”肆虐过的天地。

重启,成功了,所有的悲伤都消散,丰碑上记录的往事与人名变成了空白。

可……

没有“棺”存在的世界,背负着“碑”的人也失去了意义。

重启后的天地、众生,没有人能回忆起那无尽悲凉的过往,于是也没有丝毫负担的喜迎新世界。

但却有一人,立在新旧世界的夹缝之间,内心的世界空荡荡。

祂的使命已经完成,烙印在世间的丰碑失去了意义,因为没有牺牲就没有铭记的必要。

自然,祂的故事再也无人知晓,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游荡在全新的和平的世界里。

或许,祂能再看到熟悉的面孔,是战友,是亲人,甚至也能让他们回忆起,那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战斗,一次又一次厮杀到绝望与悲恸,直到坠入永寂,才得到了安宁。

与“棺”的战斗,必然是极致惨烈的、残酷的,若非如此,何以逼迫出一尊至高无上的“终极人皇”?

这样的经历,里面充斥了太多的血与泪,往事不堪回首,连回忆都是一种莫大的痛苦和折磨。

彼时,挽救了一切、重置了牺牲的皇者,忍心唤醒亲友的这段惨痛记忆么?

或许,一声苍凉的叹息后,祂放弃了,看着最熟悉的陌生人,在新的天地时代中无忧无虑的生活,而自己则转身离去,将旧日的悲痛与凄凉永远埋葬在自己的心中,自我放逐。

世间无碑。

但又有一块碑,矗立在那至强者的心中,让祂化身成为旧时代的守墓人。

身前,是绚丽多彩的全新世界;身后,是被葬下的凄凉旧日;中间,是独断万古的至高人皇!

直到有一天,独断一切的至强者,游荡在世外的守墓人,心灵中的沉重让祂厌倦了,一声轻叹,选择了坐化——以旧时代最后一个遗民的身份!

或许,祂是希望丢下一切,获得永远的安宁。

又或许,祂抱着一缕念想,想要的太多,是于永寂的梦境中梦回自己的最初,同样的故事背景,却没有那份悲凉战斗的人生……在那里,没有什么“终极人皇”,有的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这种心境,复杂难言,可能只有某一个“最爱喝兽奶”的天帝曾经共鸣过。

那时,有天帝名荒,其初成仙帝后,回首旧日,走过昔日的旧路,探寻曾经的感动、欢声笑语。

甚至,动用无上大法,行走时间长河,只为回到过去,回到自己的少年时代,回到曾经宁静的石村。

他看着幼年的自己疯跑,开开心心,笑个不停;看着少年的自己调皮捣蛋,与友同行……看着看着,一尊仙帝就落泪了。

那是曾经最快乐的年华,修为或许不强,但是却最无忧无虑。

而今经历了无数磨砺,终于无敌天上地下了,一念可倾覆古今未来,又可映照亘古诸世……可那又如何呢?

心中的复杂惆怅,又能向哪个病友……啊不,是向谁倾诉呢?

高处不胜寒。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不如归去!

一种莫名的忧伤,无声无息间席卷当世,让诸强打了个寒颤。

他们恍惚看见——

一尊无上的强者,厌世坐化……祂本是背负“碑”而生,最后却为自己铸棺,而非留碑。

是祂不知道留下碑、记录自己的人生,书写墓志铭吗?

或许并非如此。

只是祂选择了放下,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埋葬在自己心中,将旧时代的痕迹与自己的存在一同祭掉!

在祭道之上,又祭掉了过去、现在、未来,也又再祭掉自己!

反反复复,从有到无,从无到有,如此再到无,更迭往复,直到最终消逝不在!

诸强心颤。

人皇说的……就是诡异不祥源头诞生的真相吗?

“棺”与“碑”的对决,早已经上演过了?!

这其实不是第一次?而是被轮回的旧事?!

他们神情茫然,几疑身在梦中。

在那梦中,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个儒雅的男子,面目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那眸光中蕴藏的落寞与惆怅,轻声自语。

“我对现世早已厌倦……并无恶意……呼唤……来此,就是想请……出手,帮我解脱……”

“或许,我想要的太多,又或许我什么都不想要,希望丢下一切,可惜,我都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