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闻得那声音,一时间竟也激情澎湃,身体似乎彻底融入了画卷,奔着那铺天盖地而落的洪流而去。
临近那洪流,感受着其中肆虐的剑意,陆吾似是与之产生了某种共鸣,身体不受控制的投入那洪流之中,瞬间被万千剑光透体而过!
剧烈的疼痛袭来,陆吾感觉周身寸寸肌肤都在背切割,缕缕肌肉都在断裂!
但是心中,却是莫名的空灵,不沾染一丝尘埃。
“好少年!藏剑于身!”那人突然惊叹一声,而后放声大笑。
畅意的笑声依旧在天地间回荡,洪流高悬,剑光闪烁,似天幕倒垂,少年置身其中,双眸紧闭。
江边,却再无任何的身影。
……
许久许久,周福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陆吾缓缓睁开双眼,门外已是初阳高悬,他的手中还握着那本画卷。
原来,只是是一场梦。
浑身酸楚,似乎是经历了莫名的洗礼。
他的丹田气海中,凭空出现了一柄剑,散发着强烈的光芒。
陆吾深知自己可能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造化,便直接将那书卷还与叶知秋,心下忐忑。
叶知秋当时只是细细的看了看陆吾,并未说什么。
转眼三年已过,叶知秋从未提起此事。
怎知今日,他却突然提起。
“学生知错。”陆吾跪拜在叶知秋面前,身体深深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哎,”叶知秋叹了口气,而后目光洒落在陆吾看似瘦弱的身躯上:“起来说话。”
陆吾应了一声,这才起身,却始终低着头,不曾说话,静静等待先生发落。
“怎么?为何不再谈‘君子可欺之以方’?”叶知秋的话另陆吾再次一惊,似乎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在被先生看在眼里。
想到这里,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先生果真非常人也!
“以剑光伤那二人,是为了救人。”陆吾微微说道。
“为了救人而伤人?此话倒是有趣。”叶知秋依旧是面带平和的笑容,玩味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陆吾突然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知秋:“伤害我身边的人,就是不行,谁都不可以。”
叶知秋略显惊讶的看了一眼陆吾,面带赞赏,却开口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古语不曾有此道,先贤也不曾有此理。”
“这是我的道理!”陆吾坚定地说道,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慢慢聚集。
叶知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凤目微眯,长袖中的手指颤了颤,而后洒然大笑:“你的道理,哈哈,好,是你陆吾的道理。”
仿佛世上什么好笑的事,但却也是最让人认真的事。
但陆吾却还是低下了头:“但是对于大公子,是我错了。”
叶知秋面带赞赏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轻轻地说道:“你有这份心,便也够了。”
陆屋疑惑的抬头:“先生不责怪我?”
“你何错之有?不过是那本书选择了你,”叶知秋摇了摇头,而后回头看着端坐在学堂内的柳舒夜:“而且他也选择了你,这是你们的因果。”
停了停,叶知秋自顾自地低声说道:“今日因,他日果,你欠他的,自会有机会偿还。”
陆吾不解其意,以询问的眼神望着叶知秋,叶知秋却并未细说。
“君子藏器,先前你写的,是个‘剑’字,可是因为那丹田气海中的劳什子?”叶知秋突然说道。
“不,只是先生刚说,我脑子里就有了这个字。”陆吾说道。
叶知秋沉默不语,两人便在莫名的沉默中对视着。
陆吾被这种沉默搞得浑身不自在,既然今日此行已有了答案,就欲请辞,却听到叶知秋突然说道:“小璃儿最近却是未来。”
“云璃小姐说……”陆吾扯了扯嘴角,“她说她今日不想来。”
叶知秋的眼神深处露出某种宠溺的神色,而后道:“不来也罢,不来也罢,却是别忘了我这老头子。”
叶知秋很喜欢柳云璃,这点陆吾是知道的。
不知为何,叶知秋向来对柳云璃视若己出,但是柳云璃却说叶知秋是个无趣的人,时不时还会捉弄叶知秋一番。
但是叶知秋从未对此有过不悦和埋怨,眉间深深的笑意让人觉得,似乎这种捉弄还是一种莫名的享受。
“采你心头血,你曾后悔么?”叶知秋突然问道,正视陆吾的双眼。
陆吾听着这个问题,知晓先生问的是什么。
还记得当初,柳云璃九岁生日那天,突发高烧,昏迷不醒。族中上下为之担忧,老佛爷几日不眠不休,访遍镇中名医,可是柳云璃的病就是不见起色。
眼看一起长大的柳云璃日渐衰弱,陆吾瞒着周福偷偷进入镇子后面的山中采药,希冀着能碰到什么说书人常常提到的神仙草、琼浆液,却也不得而获。
万般无奈之下,柳舒夜去请教先生,先生看过后沉默不语,却在私下里寻得陆吾,告知他需取其心头血为引,方可解柳云璃之“劫”。
念在一起长大的情谊,陆吾虽不知先生说的“心头血”到底为何,但还是满口答应,听得先生叹了口气,只道一声“痴儿”,陆吾便不省人事了。
当陆吾再次醒来,得知柳云璃的病已经好了,并且是陆吾为其采的药起了作用。
陆吾回过神来,嘴角掠过一丝莫名温柔。
“不后悔。”陆吾摇了摇头,虽说至今不知这心头血是为何物,但是却也从未后悔过。
“为何?”叶知秋轻轻地问道。
“因为云璃小姐,周爷爷,先生,还有……”陆吾看了看学堂里面那个身影,“还有舒夜公子,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痴儿,痴儿!”叶知秋连叹两声,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深情缅怀的转头看着头顶的柳树,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