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些已经磨损在记忆潮流中的琐事不同,我始终清楚的记得我死亡的那一天。
濒死之际,那可是让人永生难忘的回忆:当死神的镰刀长久地停留在你的卧榻之侧,将于此生中的剩余时间亲吻你的命运时,它所带来的记忆之深刻,所散布的恐惧和颤抖,远不是那些过家家般的【生死危机】所能媲美的。
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死在了泰拉统一战争的末尾,死在了正式服役的第七十七个年头,死在不屈真理号逐渐搭建起来的龙骨于天空中投下阴影的片刻,死在那个能看到雷石教堂的地方:伟大的帝皇注视了我的终章。
他也决定了我的命运。
真他妈的慷慨。
回忆带来了怒火,我又粗动地咳嗽了起来,混杂在沉闷的脚步声于长廊间的阵阵回音里,听起来又粘稠又恶心,就像是一个已经行至末路的凡人老头:最好的无畏机甲的确保证了我的战斗能力,让我能够发泄我的怒火,但即使是这些巧夺天工的造物,也无法改变我的身躯早已残破,如今只是苟延残喘于世的可悲事实。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能理解我的那些老兄弟们:他们为什么情愿像他们最鄙夷的懦夫一样的,长久地陷入沉睡里面,任凭怎样的恳求与哀叹也不愿醒来,因为他们知道醒来后是更可怕的地狱。
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早已不需要我们了,即使是最尊敬我们的后辈与战士,他们所敬重的也不过是我们生前的英勇与传奇,而不是现在的垂垂老朽:身为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我们最得意的便是我们强大的武力与无比的忠诚,但这些如今早已作废,我们能提供的只剩自己曾不屑一顾的所谓智慧。
至于无畏的强大?
那是这些机甲的功劳,和我们这些老家伙有什么关系?倘若不是出于成本考虑,将那些年轻的小后生放进这副无畏机甲里面,他们的强大不会低于我们的,所谓的经验和阅历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很少有雪中送炭的机会:但他们可不需要这些活体棺材。
毕竟,对于任何一名真正的阿斯塔特战士来说,必须掌握的基本功便是:即便他失去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盔甲、武器或其他装备,只能赤手空拳的战斗,他依旧会是这个银河中最致命的杀手。
爆弹枪、链锯剑、终结者甲或者无畏机甲:这些神圣的装备让我们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但它们并不是我们的力量来源,即便没有这些东西我们依旧能够作战,但现在的我却做不到这一点了。
没有这幅棺材,我甚至在地面上爬出几米都困难得要命。
所以,我看的很清楚:哪怕再怎么受尊敬又如何?这改变不了我是一个废人的现实,我早已失去最开始的存在意义,让现实成为了我眼中最可怕的炼狱,也让沉睡成为了我大部分时间的选择。
其他的军团,我虽然还不是很了解,但至少在我们这里,这种巨大的落差感才是我和其他的老东西会选择陷入沉睡的原因:至于无畏机甲的疼痛?那只是拿来忽悠人以及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这东西的确很疼,但也没有疼到让我们不得不逃避的境界。
再说了,如果真的无时无刻都在承受可怕的痛苦的话,我们又怎么可能陷入到如此漫长且安稳的睡眠中:还是那句话,别的军团我不是很了解,但若是在我们第二军团中的话,即使军团内部近乎土崩瓦解的黑暗岁月里,后生们也没有忘记这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照顾,无畏的确会带来折磨感,但精心且细致的照顾能够抵消大半。
(我记得无畏机甲折磨人的这个设定其实比较吃书,但有一种解释是:因为照顾无畏的一般都是机械神甫这样的角色,这些家伙习惯性的不把人当人看,所以照顾其中老人的时候难免会有些粗暴)
而让我高兴的是,我们的基因之母在接手第二军团后,并没有取消掉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福利,反而又加强了不少:她手底下有一个由阿斯塔特战士,凡人医生与齿轮小子们所组成的修会,专门负责我们这些老东西的日常起居。
这种行为倒是与她多愁善感的名声相符合,我知道在外界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词,但军团内部似乎对于这种行容接受良好,因为大多数人虽然都不常见到原体,但他们又肯定会见到一两次:据说基因之母的表现完美地符合这个词汇。
多愁善感……嗯……
还有神秘、精明、善用灵能又小家子气。
“就像一个性格略显外向张扬的欧也妮—葛朗台。”
老伙计的那句评价在此时溜进了我的脑海里,他是与基因之母并肩作战过的人,我不得不相信他对于我们原体的评价,然后又想起我们都看过的那本古书:当我们还能行走在泰拉上的时候,我们挖出过成千上万本源自于黄金时代甚至更古老年代的书籍,军团最早期的娱乐活动就是研读它们。
据说现在也是:而且已经变得越来越精致了。
小主,
精致:和多愁善感挺配的。
我还是不喜欢这个词,不知道这种谣言有没有流传出去,第一军团和第三军团的那些老混蛋对此又知不知情:如果下次见面时,他们有一丁点嘲笑的意图的话,我就必须得一拳把他们打到失忆。
最好现在就练习一下:反正有人照顾我的日常维护。
应该没有照顾他们的:如果他们变得跟我一样的话。
虽然我还是觉得这很浪费:军团议会的确全票通过了。
这很好。
但这么多年来,我们的原体执掌军团怎么说有一百年了,居然没有再也没有新的无畏被送过来:这些后生们好像有了新的手段,这么活蹦乱跳的回到战场上,要么直接干净利索的闭上眼睛。
这就不好了。
凭啥我就没这么幸运!
“他妈的,死早了……”
“早知道晚出生一会,没准儿能活到第四十个千年呢。”
“到那时候,还能看看我们亲手打下来的未来好日子。”
行走在北极星,现在应该被叫做曙光女神号的漫长回廊上,我观赏着早已今非昔比的壁画,旗帜以及各种荣誉横幅,努力记住军团在我不在的日子里取得的功勋,在心里也不由得哀叹:哀叹自己居然沦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我甚至有点埋怨赋予我种子和力量的基因之母:为什么她不是帝国第一位回归的子嗣呢?瞧瞧她立下的这些功绩,瞧瞧她从悬崖边缘拉回来的军团,瞧瞧她脚下以一己之力铸造的国度,她比那个克苏尼亚杂毛更配得上战帅!
要是在乌兰诺举行战帅仪式的会是我的基因之母,那我一定会亲手去把那几个沉睡的老东西一个个地扇醒,然后拉起队伍,去把在其他军团里面,我那些同样在沉睡的老熟人们也给折腾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