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美景曾经是存在的:在安德鲁卡还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座单纯的城堡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能见到这样的风景,每天都能聆听到古老的传说,有关于第一位战士是如何来到安德鲁卡,并在这里的洞穴中找到栖身之所,然后用自己的剑盾来保护这里的百姓,接着,越来越多的百姓便闻讯而来,搭建起了塔楼、围墙和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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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座城堡就出现了,而更多的可靠战士也开始从这座城堡中出发,他们秉承着那位已经遗失了姓名的先行者的宏愿,不断地招募人手,医治伤患,总结来之不易的战斗经验,供后辈学习,并且将贵族和平民的孩子一视同仁,给予相同的成为骑士的机会。”
“他们给自己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秩序骑士团。”
【就是你在第一次遇到庄森的时候,身处的骑士团?】
“是的。”
“因为在古老的语言中,安德鲁卡的意思就是久远,永恒,不屈不挠,我们自然希望,拥有一个配得上故乡名字的称号。”
卢瑟前倾着身子,靠在了了望塔的栏杆上,他呼出的热气因为高空的严寒而冻结,让他的胡子沾染上了一层雪白的霜色。
“像这样的传说,在卡利班上已经传唱了至少一千年,我从小就是听着它们长大的,甚至对这些陈词滥调有了几丝厌烦:就像我曾经厌烦了看到日复一日的大森林,只想去星空中,见证一些我只能在梦中幻想的风景一样。”
“当我跟随着庄森,离开了卡利班的时候:我不能否认,我的心情是激动与喜悦的,当时,我甚至想再也不回来了。”
“但当我真正的走遍了银河,在无数的星辰间见证了战争、谋杀与荣誉,以及被它们所浸染的万千星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其实还是更喜欢卡利班的风景,还是对我的故乡有着不可动摇的怀念。”
“我的意志,远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坚定,当庄森把这个任务给予了我,让我能够回到卡利班看一眼的时候,我甚至有点高兴。”
【游子归乡?】
摩根向前一步,同样来到了栏杆的位置。
“……”
卢瑟笑了起来,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向塔楼外的冰冷寒风中吐出热气。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应该就是了。”
“不过可惜……”
“……”
“我回来晚了。”
【……】
也许是幻觉:摩根居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的哽咽。
处于最基本的礼貌,她没有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卢瑟,而是扶着栏杆,全神贯注地远眺着。
她明白卢瑟是什么意思。
放眼望去:卢瑟口中的翡翠森林、碧蓝江河、浩古山脉,以及无穷无尽的原始森林,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泰拉行星开垦团的重型推土机,为了高速公路、登陆带和巨型农场而碾碎碍事的一切,在视野的尽头,还能看到高耸入云的穹顶将根基深深地插入地底,几乎要将整个卡利班彻底的一分为二。
蜘蛛女皇想起了她无意中瞥到的一份文件,根据泰拉官员们的汇报,他们会将整个卡利班数千万平方公里的森林完全销毁,只留下数千公顷作为装饰物和保护区:当这些数字被摆放在纸面上时,倒也不具有代入感,但仅仅是亲眼目睹了其中的冰山一角,也足以对基因原体产生货真价实的冲击。
一时之间,连蜘蛛女皇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她只是在内心中感到了一丝庆幸,因为她的远东边疆和阿瓦隆,有充足的理由来拒绝神圣泰拉的绝大多数要求。
摩根用沉默来对抗卢瑟的无声感慨,她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直到老骑士的情绪再次稳定下来,直到那些让人尴尬的哽咽消失,才决定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
既然卢瑟都已经回来这么多天了,他为什么到现在才会表现出对于物是人非的感慨?
基因原体眨了眨眼睛。
她有了一个猜测。
也许,卢瑟只是在忍耐,在那些他的部下,他的同事,以及他无法完全信任的人面前忍耐着,直到那个可以信任的人,直到那个最好的听众,出现在他面前。
而摩根,就是那个选择。
【……】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甚至觉得有些荒唐:她从未想过,卢瑟在暗黑天使军团和卡利班上,居然已经孤独到了这个地步。
“抱歉……有些失态。”
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声音传到了摩根的耳边,显然,在自我情绪的调节方面,卡利班人比摩根所见过的绝大多数人,甚至是绝大多数原体,更为出色。
【无需介怀,朋友。】
原体拍了拍卢瑟的肩膀。
【命运给予了你遗憾,而这些遗憾则让你感到有些伤感:这再正常不过了,你是战士,是杰出的统帅,但你也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台战争的机器。】
【只要是一个生灵,就拥有为了自己的心爱之物消逝而伤感的权力:哪怕是身为基因原体的我们也同样如此。】
【毕竟,我的父亲开启了一个属于征服的时代,而征服总是伴随着牺牲、荣耀、苦难与遗憾,没有人能在战场上全身而退,胜利的桂冠只青睐伤痕累累的脸庞。】
【更何况……】
摩根看向了卢瑟的瞳孔:那里有着伤感,但并非只有伤感,事实上,一种更为庞大的情绪正占据着卡利班人的黑色眼眸,那才是他表现出了失态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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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原体认出来了:那是一种迷茫。
她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像卢瑟这样一位曾经手握万千大军的将帅,虽然也会因为物是人非而感慨,但绝不会演变到如此明显的地步,毕竟喜怒不形于色是为将者的基本功。
只是那种更深刻、更具体、扎根于思考甚至是观念中的迷茫,才会让昔日的远东边疆名将,成为摩根眼前的这位踌躇老者:在这一瞬间,蜘蛛女皇甚至怀疑她亲手操刀的手术是不是作废了。
【我能看出来,卢瑟,你在感到困惑:不要否认这一点,我亲爱的挚友,我了解你,你一定在被某种问题所困扰着,而且你自己很难解开它们。】
【那么,为什么不把这些问题告诉我呢?】
“……”
卢瑟抿住了嘴唇,他的手指交叉在了一起,挂在栏杆上,夹杂着细微尘土的冷风袭击了他的面颊和头发,刺骨如刀,但他依旧将视线抛在了了望塔的那侧,不愿与基因原体直视,或者袒露心声。
摩根没有继续逼问,她再次沉默了下来,并等待着。
原体很清楚:如果卢瑟没有她这位【朋友】的话,那他的很多想法都会被摁在心底,直到缓慢地发酵出不可控制的怪物,但是既然卢瑟已经拥有了她这个【朋友】,问题也就简单了不少。
毕竟,卢瑟从不是一个会主动拒绝沟通的人。
基因原体等待了几分钟,直到她开始百无聊赖地观赏起了视野中的那栋新建筑:一直以被用来关押反抗者的监狱的时候,卢瑟那有些犹豫的声音,才传到了耳边。
“摩根。”
【我在。】
“有时候,我会思考这么一个问题:所有人都说,卡利班与帝国的关系,就像卡利班上的村镇与骑士团之间的关系,是神圣且简洁的附庸关系,是缴纳与馈赠的结合,就连我也曾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的情况是:卡利班将它的土地、它的森林、它的传统与文化、它的村庄与城镇,它的每一代最好的小伙子,通通都交给了人类帝国,毫无保留。”
“那么……”
“帝国给了卡利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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