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柒月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太阳已逐渐西斜,夜幕徐徐降临。
隔壁人家的露台上,传来咿咿呀呀的胡琴声,拉过来又拉过去,直到夕阳收敛了最后一缕霞光。
这是个繁华如梦的所在。十里洋场,歌舞升平,灯红酒绿,沪市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但这一切都和柒月无关。她正要返回医馆,突然门前一道车灯亮起,然后,听见汽车的喇叭声响。
柒月回头,看见路灯昏沉的弄堂口,泊着一辆墨绿色的皮尔卡轿车。坐在车窗里的男人,正眯眼打量着她。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近乎完美的侧面轮廓,和一双幽深冰冷的眼睛。
和一年前相比,这双眼睛,更加冷冽寒凉,透露出浓重的杀气,像一把锋利的刀,已经开过刃,真正染上了鲜血和人命。
柒月和他对视了三秒,神情自若。既不惊讶,更不害怕。
男人透过车灯光,将车窗外面的女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不再是上袄下裙,旧式的闺秀装扮,着一袭阴丹士林蓝旗袍,上身罩一件红色的绒线衫,低开衩的下摆,露出一截穿着白线袜的小腿。乌发结辫,随意地垂在胸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
闭月羞花,身影袅袅,站在这灯火璀璨的沪市街头,已然是一道最美的风景。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茉莉花香,缕缕幽香,沁入心脾。
柒月见他坐在车上没有动,也不主动上前去询问,回身就往自家院子走。
这时,从副驾驶座下来一个身穿铁灰色军装,眉清目秀的男人,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这位小姐,且慢走,我们少帅有请!”
厉连城的少帅之名,由来已久。
厉裕民曾经担任过民国陆海空大元帅,被人称“厉大帅”。厉连城还是厉家大少爷时,大家都叫他少帅。
两年前,厉裕民被刺身亡,厉连城临危受命,在强敌环伺、刀枪林立中杀出一条血路,接替了父亲陇城督军的职务。他依然让部下叫自己少帅。
所以,民国的军阀不少,他们姬妾无数,子嗣自然众多。但能被世人称作“少帅”的,仅厉连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