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绝没想到,这小小一座天音楼,每一个月竟能带给越王不下二十万两白银的好处,正如他当初也绝没有想到,那小小一个翠云楼,经裴才保大力整改之后,每月竟能上交国库二十万两白银一般。
然而,翠云楼的东主,如今已挂名于大乾户部名下,裴才保亦只不过算是一个总管事而已,无论进项再多,也都说得过去。可是这天音楼,毕竟还是越王李峨名下的产业,每月的进项再多,也是都进了李峨自己的腰包,这两者的性质自是有天壤之别。
李峨私自在长安城开办酒楼已属违制,目下这天音楼每月的进项居然有数十万两白银之多,如今大乾国库空虚,朝臣每月只能领一半的俸银,大家都在勒紧了腰带过日子,独独你越王竟还敢仗着自己皇子的名头,大肆盘剥长安百姓,倘若此事被天子知晓,甚至于弄得满朝文武皆知,再群情愤涌起来,那么对于越王李峨而言,不啻一场灭顶之灾!
徐恪前思后想,遂有些犹豫不决,因之今日午时便与君羡一道进了天音楼里用膳,他在饮酒之间就将此事与君羡说了一个大概。
李君羡听罢,自然就明白了徐恪此时内心的矛盾。
是魏王下令徐恪密查天音楼之流水进账,魏王也是徐恪背后的靠山,如今徐恪既已查明了天音楼所有的经营纯利,那么……理当及时向魏王禀报。
然而,君羡心中也清楚,这件事若是由魏王上书一道,奏与天子知晓,天子盛怒之下,越王李峨无疑就要倒大霉!
看起来,徐恪毕竟受了越王十二个大铁箱的豪礼,还有一株“缀玉千枝珊瑚宝树”,虽则是晋王所赠,然人人均知,晋王与越王已连成一体,他受了人家诸多豪礼,却反手就给了他们一下重击,此事依照徐恪的性子,总是有些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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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君羡依旧劝道,贤弟,你如今毕竟已身列魏王府门墙之下,此事既是魏王所托,你就当将此中详情,尽皆报与魏王知道!
徐恪仍有些不忍心,他道,魏王的性情,君羡兄也不是不知,此事若是由魏王直陈御前,那越王李峨不得吃不了兜着走?我看那李峨也无大过,再者,那天音乐坊的坊主玉天音,之前还将小弟的神王令借李峨之手还给了小弟,当时两家已然说好,从此当井水不犯河水,设若小弟立时将此事详尽报与魏王,岂非破坏了两家互不相犯的约定?
君羡连连摇头,贤弟呀贤弟,此事你不可有半分马虎!朝中人所共知,魏王殿下可是一位心思极其缜密之人,他若觉察到贤弟对他稍稍有糊弄之举,这对贤弟今后,可并非好事!依愚兄之见,贤弟切切不可犹豫,当于今日下值之后,即火速赶往魏王府,将越王私开天音楼并每月有数十万两白银进账之事,尽皆禀告于魏王殿下!
徐恪还待争辩,蓦地见眼前的红木高台内,已翩然步入一人,那人一身红衣,脸上以轻纱覆面,莲步轻移,举止超然,正是天音乐坊的坊主玉天音。
徐恪不再说话,与君羡对饮了一杯后,索性都停杯投箸,静听玉天音唱曲。
只见玉天音将一架褐色古琴放好,手指轻触了几下琴弦,随即一段轻柔婉转的琴音便如流水一般传来。
而玉天音清越绵长的歌声也随着流水一般的琴音,悠悠传来:
“清质天颜美如玉,兰心抱朴,江南丘墟;
万山岖嶔拦不住,江川回流,素波连珠;
青草不解绿雨愁,烟霭迤靡,水石如澍;
云卷尘土风卷袖,傥莽回望,孤鹤鸣游。”
(以上调寄《一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