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大仙亦痫入骨髓,强抑着和声道:“此事起因贫道已晓,乃是东海六太子敖鑫怙功伐才,一力撺掇,与诸仙无关。”
土地山神听后顿时如释重负。
大仙续道:“待贫道与雁荡山真君商讨一番后,再回天宫奏明曲折。诸仙暂且回府俟旨。”诸仙一躬身各自离去。
大仙正欲往雁荡山而去,忽然半空中仙乐声声彩雾缭缭。大仙会意一笑,抬头仰视:南方天际飘来一朵祥云,前面两个童男提吊香炉,后面两个童女交插抬遮扇,两对童男童女俱穿金丝绣衣;正中站着一个头戴唐巾,穿着前胸、下摆绣有日月星辰的青锦绛绡衣,三缕长须随风飘扬,面如满月的男仙正向赤脚大仙这边而来。
俄而,便到其上方,赤脚大仙朝他微微一笑:“道兄请了,贫道正欲往雁荡山一趟,不意道兄大驾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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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荡山真君拱手道:“上仙躬临敝地,贫道敢不亲迎!”说话间,按落祥云于山岗,趋近赤脚大仙。二仙叙礼毕,雁荡山真君拱手道:“上仙此来想必是为了四个多月前东海妖帅遮蟒亲率十万妖兵魔将欲袭扰浙江、王畿之事吧?”
赤脚大仙道:“然也。意料之中的是贼妖相残,东海妖贼为盘踞王畿三十五年的血魔所摧折。那个东海六太子敖鑫还真员有心了。不想彼自负浮狡,煽动闽贼肆暴浙南,杀戮无辜,血流山川,情殊不解。不知道兄有何见地?”
雁荡山真君吁了口气,道:“敖鑫虽为虎作伥,却并非七十八年来四海龙族、水神及海滨苍生饱受毒妖涂炭之渊薮。”赤脚大仙故作震惊:“道兄这是何意?”
真君打量了大仙一眼,内心一声冷笑,道:“上仙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自从宋季至今三百年,我天界与魔界大小上万战,多有折损,势均力敌。天界掌枢衡者自诩筹谋调度得当,贫道甚不以为然。在人界姬氏周代以前,我天界之雄兵神将何等威武,摧群邪如枯朽,攒刃挺矛,乾霜坤雪,隐妖胆寒。不意赤舌烧城者上位处腹心之寄后,改辙易弦,云飞雨散。时隔二千多年后,竟令鹪鹩讥笑九天仙鹤狡兔转嗤大海鲲鹏。”边说边观察大仙反应,见其只是淡然一笑,不愠不喜。
便又道:“从宏武帝降生于世陵迟至今,凌厉蛟龙之所以能纵横百万大洋者,是因为凌霄圣殿口衔天宪者,以红口白牙,颠倒黑白,将四海划给狂魔,致使四海苍生度日如年,屈指计寿;玄冥冰魔之所以能僭居紫徽大帝法脉仙山——平朔山,眊愚信徒,垢污圣净,是因为玉帝左右莲口鸩心之辈兴风作浪,排贤挤良,致使鼠居凤邸,清浊混淆,臧否杂糅。这些莫说天界上圣,就连人界垂髫黄叟,冥司刑卒小厮俱是了然于心。上仙遨游三界,踏遍万方,毫芥不染,厘隙不沾,方寸洁白,为玉帝之膈肺,伏望上仙回宫,切陈三界众生的心声于玉帝——凌霄圣境的脓疮不除,漫浸六合的腥膻难以祛除。”
赤脚大仙依旧摇着蒲扇,目光扫视了一眼四周山丘金风萧索,红衰翠退,落叶纷飞的景象,意味深长地看着雁荡山真君,似笑非笑地道:“人间鄙谚云:春风解冻,煦育万物。夏风狂飙,折木掀物。春雨如油,滋润万物。夏雨暴猛,冲堤漂淹?故世人多赞春风春雨,多畏夏风夏雨,却不知春生夏长之道。在贫道眼里春风也好,夏雨也罢,俱为乾坤顺时而起,顺势而动。纵是吾辈有无涯之年,倒海易山之能亦难以把弄收止。”
言毕,长舒了口气。眼见真君面色微微不快,悠然一笑:“道兄何必如此愁眉,当今凶佞虽炽,贤善式微,然而目下亦有一桩快事。贫道这次奉玉旨下凡巡查,当发现王畿已风平浪静后,便又往西南一带访问,若有良机便铲除蠹害西南大地上百年,奴役其地山神土地的孽畜——翠獐。不想,刚到蜀境,山神土地在拜迎时告诉贫道:祸害西南大地的翠獐已被神秘人物所除。此事难道不是已经向邪妄榜告我仙门之卧龙藏虎。”
真君极力平复内心对赤脚大仙顾左右而言他,有意撇开主题的不满,勉强笑道:“上仙说的是。”大仙暗中已知对方的不悦,自思再待下去徒增尴尬。一摇蒲扇:“好了,贫道也该回宫复旨了,道兄亦当回仙山抚恤劫余了。”
真君一步迈到他欲走的方向,拱手微笑道:“上仙已有二百年未曾下凡,今番难得,不若与五岳道兄一叙再回宫复旨也不迟”
大仙心如明镜,却依然和气地道:“妙哉!自从蒙元铁骑西踏数十邦国,南极南海至今明室雍乐五年,因贼势煊赫,玉帝三令五申诸山诸洞仙僚不得擅离福地。贫道已百近二百年未见五岳道兄,今番因道兄适逢其会呀!”真君点了点头:“此处地隘山狭,非迎扈至尊之所。”大仙看着真君,哦了声。
只见真君拈个“行”字诀,随着金光一闪。待金光消散后,真君与陪侍的四个童子及大仙瞬间便出现在了一个海岛上。放眼望去,果然是丹丘洞府,胜景雅地。
但见:丹山碧树非凡,玉宇琼宫天外。麟凤优游,自然仙境灵胎;鸾鹤翱翔,岂是人间俗骨;琪花四季吐精英,瑶草千年呈瑞气;风吹浪打,波涛汹涌。
赤脚大仙用蒲扇搭个凉篷观览一番海岛风光,啧啧称奇道:“哎呦,想不到坤载以南三万里之外亦有与蓬莱景致相似的地方。”顿了顿,微笑道:“道兄引领贫道万里迢迢至此,除了一偿贫道与五岳道友相叙之愿。恐怕是另有他事相讨论吧?”
直君干笑了声,以示承认。接着他往海岛正北一片方圆二十丈的空地一挥衣袖,随着一道金光闪过,荒石红土的空地,瞬间变成一片水池。池中荷花盛开,芳香馥馥,水雾缭缭,七彩交相辉映,氤氲遍地,祥瑞飘飘;水池上有一座十几丈见方的亭台水榭,沉香木为廊柱,汉白玉为行栏,黄金为瓦片,一座白气漫漫的石拱桥连接陆地与水上乐园;亭台水榭中央,从左往右摆放着五张席案——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相距三尺。每张香几上摆放三个花开富贵白金盘,里面各放着鲜红、翠绿、赤橙参半的六个蟠桃,以及三个刻有“海屋添寿”图案的金酒壶,一支青白玉镂空螭纹杯。五张席案正南面八尺处亦摆有与北席一致的两套案几、座椅、酒壶、蟠桃,相距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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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脚大仙先审视了一番亭台水榭的布局,接着远隔六里用鼻子嗅了嗅,一脸狐疑地道:“道兄,如果贫道没有识误,那金壶里所盛的仙浆乃九千年御酒,至于那鲜红蟠桃是隔三千年一结熟;赤橙参半是的蟠桃五千年一结熟;翠绿色的蟠桃是六千年一结熟。此皆天界圣物,他人不易得。况且天界已有近三百年未曾举办蟠桃盛会,不知道兄是从何得来?”
真君大拇指一比,淡然一笑:“上仙好见识,此般圣物岂是贫道微品薄秩所能拥有,此乃南极长生极乐大帝嘱咐左右侍从鸳、鸯二仙于今年六月二十六日赐予贫道。因恰逢上仙奉旨下凡,故而特邀五岳帝君共相宴饮。”
大仙愕然道:“贫道曾阅仙藉所载,二千一百七十九年前,因姬氏周幽王失政,国剖为东、西二周,封国用事,国柄御于下时起。北极紫徽大帝面奏玉皇大帝:自兹天下板裂,兵革满道,金鼓连天,丧乱难弥。孤欲舍万劫金身,入轮回,降红尘,拯斯涂炭。时起,其余三御大帝亦各典封疆,寡预三界事务,更遑论与周天仙圣有往来。甚至几千年来,三界传闻:紫徽不返,四御不起。如今这般难道是...”说着他内心咯噔一下,似是明白了什么,一时语塞。
真君笑而不语,警惕地用神识瞬查数万里陆海,觉到无暗伺者,方松了口气,用一种既猜疑又信任的眼神瞥向大仙。
大仙何等敏疾,真君的一举一动尽扫心眼,哈哈一笑:“贫道的为人,适才在浙江金华府,道兄已然知晓明说了。”话音刚落,半空中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二百年不见,赤脚道友还是那么豁然乐观”
听此,二仙齐抬头望向北面天际。
先是听到一阵仙乐从远到近,接着碧霄青天祥光九千里,紫雾缭缭,瑞彩万条,异香袭袭,五片金赤青玄黄的祥云缓缓飘近海岛。真君一观之下心中暗喜,赤脚大仙表面虽一副遇友人的喜容,但内心忐忑于:“自己一口回绝雁荡山真君的陈请,不欲间入当今天界秉钧者道乾御福仁寿大天尊为代表的新贵势力与四御为首的天界元老之间的龌龃。此次下凡可谓两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