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岳帝君微笑道:“好了,如今久罩在我们天、人二界头上的乌云已经散去,今后我们当同舟共济一心一德,驱逐为恶天地百余年的妖佞,重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恬然安静的生活。”
数千百姓、三十四个官员、三百龙族水神各怀心思,却热烈赞同南岳帝君的话。
北岳帝君冷声道:“现在四十年的痼疾一旦痊愈,首恶自当严诛,然胁从爪牙同样罪恶难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正人心,慰亡灵。这帮蟊贼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苍生鲜血,今日就一并交由诸位大人押回府衙,严审法办。”
言毕,五岳帝君身后二百多个天兵心领神会,纵金光落地,将木台北面的空地上一百八十个早就被徐卿玄绑缚的妖精用矛槊架起,眨眼即至木台南面的空地上示众。百姓看到后,一个个怒骂道:“杀了它们!剐了它们!剁了它们!”虽群情激愤,却止步不前。
众妖被高大壮伟的天兵用矛槊挑架着双脚离地,如同吊死鬼,又被昔日对它们跪舔捧脚,唯马首是瞻的百姓所詈斥辱骂,一个个垂头丧气,凶残暴恶不复。忽然,一个披发妖艳的女妖抬头傲视咒骂愤怒的百姓们,冷笑道:“哼哼!你们这干无知无识,浅薄愚昧的杂种蚁民,这数十年来天神对尔等不闻不问,享受着你们的香火供奉,却百无一能,贪生怕死,怯于与我们格战;聆听着你们的赤心热诚,却故弄玄虚,扯皮推诿,结党争权,对苍生苦难一个袖手旁观;如今被那些高高在上虚无的天神一番狡辩甘言,便将尔等惑得不知姓谁,尔之苦难由彼造成,而尔等偏偏对彼等摇尾乞怜,真是可笑之极!旱昊真是瞎了眼,居然庇泽尔等四十年,尔等听风是雨,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们先别太高兴,除了我们外,你们最大的敌人是官府!官府才是真正杀人于无形,却要求人对其服服贴贴;官府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却要求人被吃得心甘情愿的最毒最恶的妖精!”
言毕,哈哈大笑,笑声尖利刺耳,正在亢奋激扬的百姓一时愕然,哑口无言,数千双目光鬼使神差带着怒疑地瞥向木台上的三十四个官员。
五岳帝君、龙族水神笑而不语。
湖广布政使姚卓对那女妖厉喝道:“大胆孽障,死到临头了,竟敢在五岳帝君面前乱嚼舌根,出言不逊,眩惑王民,诽讪朝廷,真是凌迟、车裂难洗尔等万分之一的罪戾!”其余三十三个官员亦勃然作色,厉声喝责“孽畜休得无礼!”
不意那个女妖居然转过头去望着姚卓,娇嗔道:“哎哟,你这个没良心的,刚才还在和奴家温情亲热,十年来每当与奴家缠绵,你总是扬言:要休去中堂母老虎,休去十房美妾,迎娶奴家为正室。俗云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我们做了十年夫妻,昔日誓言犹在耳,却这般冷血无情!”言毕,竟然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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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待面红耳赤的姚卓驳斥,其余六十七个女妖居然转头望向愣神的三十四个官员,一个个可怜巴巴,媚眼如丝,娇声娇气地道:“哎呦,各位大人,你们可都饱读诗书的翩翩君子,孔孟之言教人仁义,你们可不能见危不救呀!这十年来每一次聚会奴家伺候你们可算尽心尽力,令你们舒舒服服,销魂过瘾。刚才你们在亭阁中可是抱着奴家,深情款款地说:要休去家中的黄脸婆,尽驱侧室,迎娶奴家为正堂,专宠奴家一人。如今眼看奴家等命在顷刻,却毫无恻隐,果真是自古男儿多薄幸!”言毕,竟然呜咽抽泣,梨花带雨。另外一百多个妖精仿佛忘记了死亡,放肆狂笑。场景一片混乱,五岳帝君、龙族水神、天神兵将如泥塑般丝毫不为所动。老百姓竖着耳朵听官员的风流逸事,一个个捂嘴窃笑。三十四个官员则是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喝骂却又不知说什么。
这时,在半空囚笼里的娄影、娄丽、鹣良、鹄倩大呼道:“说得对极了!凡人自私自利,上至耄耋下至襁褓没有无辜者,我等为飞禽走兽时,时常亲睹凡人大肆屠杀同类,毫无怜悯;官府更是口蜜腹剑,言如暖春,行如寒冬,贼下媚上,言谈间可倾覆成千上万之人,毒甚蛇蝎,狠甚豺虎;当然了,什么五岳帝君也不是什么善茬,我们好不容易苦修五百年有成,前去拜访他们希望引荐我们登仙,可是他们居然嫌弃我们根器不纯,出身禽兽,不堪大雅之堂,真是伪善之极,我们承认四十年来胁迫百姓残杀龙族水神有过,可若非如此,江西、湖广早就被旱昊夷为白地!”
负责看押四仙的郝炎大喝道:“住口,尔等罪仙佞神,事到如今,居然毫不知悔改,其行可诛!尔等数十年来协策贼妖,戕戮下元神职;甘言诱人皇贤牧良守,致其陷身腥膻难以自拔;巧辞惑人皇佻黎子民,致其投身恶浊挺刃伤善。尔等之罪虽碎骨磔身亦难洗万一,如今坠入天网,受审于三界,还敢这般大言不惭,狂犬吠日,真是无耻之尤!”话音刚落,数十柄利剑直抵四仙。
东岳帝君微笑道:“快放下兵器,他们说的对。四十年年前我们确实有失察之过,抑屈才杰。但彼等衔怒报复,附蜂虿以泄私,自隳贤名,可谓以尤造过。人皇有宪律,天界有天规,自有明断。”
四仙怒视盲数十柄利剑齐刷刷抽走,一个个对东岳帝君所说的忿忿不平。三十四个官员耳听得郝炎与东岳帝君的话,恍然大悟,立时从羞涩恚恶中回过神来,朝五岳帝君齐躬身道:“五岳帝君明察秋毫,下官等万分感佩,诚如帝君所言:确实是四位仙长百端威诱,千方逼迫,下官等才不得不屈节辱志委身事贼佞,百姓亦不得不弃善从恶,举刀向下元诸神。下官等上负天道赐骨生肉之恩,下负皇帝奖拔擢用之德,死罪死罪!”数千百姓复跪下道:“诸位大人说得是,小民等确实是受了四位仙长所诱骗欺瞒,才犯下大错。”
中岳帝君衣袖轻扬,将数千百姓扶起来,微笑道:“诸位贤候,父老百姓们不必多礼,有道是:天人合一,如今企图斩阻天人纽带的元凶已落网,今后天人又是一家。诸位贤候,孤王这就差遣天将天兵送你们回府邸,眼下已过午时,多少民务案牍还等着你们处理呢。至于此一百七十多个贼丑,一半交由湖广臬司、藩台审讯判决,一半交由江西臬司、藩台审讯判决,行刑日自有天丁相助,以防妖逆乱法。”三十四个官员喜形于色,齐声称是。天兵已将一百七十多个妖精分为两部分羁押,又有三十四个天兵下到木台上,还欲送诸官员回府衙时。
从西北天际闪飘来一个玉碎般的声音“诸位大人请留步”。话音刚入在场的人、神耳中,一道白影已立于木台南边上,三百个龙族水神齐道:“上仙回来啦。”徐卿玄朝三百个龙族水神一拱手,龙族水神躬身还礼,又朝五岳帝君一躬身,五岳帝君作揖还礼,示意站在诸官一侧的天兵暂止俟令。徐卿玄与众神叙礼毕,袖袍一扬,一道红光闪过,一个铁笼出现在了龙族水神面前。一干人、神定睛一看:铁笼内为金线绑缚神情颓败,凶暴不存的正是旱昊。五岳帝君相视一笑,龙族水神大块人心地道:“此贼终于落网了!”三十四个官员看清昔日既对他们吆五喝六,又予他们美人富贵的旱昊有的一脸释然欣慰,有的面虽有喜却略显失落。遮蟒、蛛蜾一见铁笼如瘟鸡病猫的旱昊,相对望一眼,蛛蜾叹道:“唉!都怪我们没有听从圣...说到这蛛蜾瞟了一眼五岳帝君与徐卿玄,似乎意识到什么当即住了口遮蟒则是默然。囚笼内气盛矜夸的四仙在看清已为阶下之囚的旱昊后,刚才的傲倨自大顿消,一脸惊惧。百姓在看清寒战待死的旱昊后,雷鸣般的欢呼道:“太好了,这个挨千万,该万剐的恶贼终于落网了,以后我们可以过上春种秋收的安稳日子!看到徐卿玄突然回来,激动地欢呼道:“恩人回来啦!恩人回来了!”兴奋之余,又欲跪拜,却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一时一个个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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