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贷商人苏德利的举报,让艾格隆和特蕾莎都深感意外,忍不住面面相觑。
然后,两个人又禁不住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自己在打猎时碰到“告御状”的场面。
那个中年的酒馆老板,站在帝后面前,虽然看似拘谨、但又无所畏惧的样子,此刻又浮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不过,在片刻之后,艾格隆就恢复了镇定。
“您的指控有任何依据吗?”
“我在本地生活了五十多年,陛下,而且我还是干这一行的,没有几个人比我更懂本乡本土。”苏德利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得意,以及狠厉,沉声对艾格隆回答,“那个酒馆老板通萨尔,不是本地人,是二十多年前才来到本地的。他开了酒馆之后,很受欢迎,没过几年就成了本地人日常消遣的地方——而我,在经营公司之后,很快就发现了,他在本地颇有威望,于是在几年前,我就暗中让人调查了他的底细。”
苏德利说得比较简略,但是艾格隆大概也能够猜得到来龙去脉——酒馆老板通萨尔在本乡有威望(从能够号召群众一起告御状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而对于苏德利来说,就是需要重视的人物,无论是收买还是打压,他都有动力去搞清楚对方是何方神圣。
“那么,您有什么收获?”艾格隆不动声色地问。
“他的名字是假的,真名叫加布里埃尔·康洛特,是一个雅各宾派激进分子的儿子,父亲死在了热月政变后的1795年,他也年纪轻轻地就成为了苦役犯。”苏德利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说,“后来,因为时局变幻,伟大的拿破仑陛下登基,而在差不多的时间他逃脱了苦役,然后换了假名字,躲在了我们这边的穷乡僻壤里面,以酒馆老板的身份潜伏下来……”
“您是怎么调查得这么仔细的?”艾格隆并没有情绪。
“他无意中露出过马脚,陛下。”苏德利冷笑着回答,“我收买的线人里,有人从他肩膀上看到了苦役犯的烙印;还有人在他喝醉酒的时候,听到了他无意中说出了自己原本的口音……他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是他总是会露出那些蛛丝马迹,而我找到这些行迹之后,又和邻省的同行们打听了一下,最终才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您做得很好。”艾格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赞许了对方。“帝国政府花费巨资豢养的警探们,要是都有您这份本事,我也就不怕有人谋反了!”
他不担心对方是在说谎。
因为,在这个年代,重刑犯在被判服苦役的时候,肩膀上都会打上特殊的烙印,就算在逃犯想要毁掉烙印也会留下相应的伤痕,所以艾格隆很轻易地就能够找到证据。
得到了艾格隆的赞许,苏德利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
不过这笑容很快又被他收回去了,因为刚才他亲眼见证过,戈贝坦老头因为表现太好而被拖走,接下来要面对倾家荡产的惨况,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被皇帝夸奖他实在开心不起来。
“陛下,我只是在尽力维护我的业务而已。”于是,他板着脸恭敬地做出了回答。
“那为什么之前您没有告发?”艾格隆追问。
这个问题,让苏德利的脸色一僵,一下子没有说出话来。
其实他不回答艾格隆也能够大概猜的明白——对于这种高利贷者来说,和政治扯上关系是很“麻烦”的事情,无论哪一派政治势力上台都不影响他们搞自己的业务,换言之他们也根本不在乎谁上台。
他不想冒险举报酒馆老板,怕得罪对方的同党们,给自己惹麻烦。
只是现在,因为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又恨极了酒馆老板惹出了这么大的事连累了他,所以在仇恨的驱使下,才选择鱼死网破告发出来——当然,也有在皇帝陛下面前“戴罪立功”的考虑。
所以,眼见他没有回答,艾格隆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淡然笑了笑。
“好吧,我姑且相信您所说的是真的。不过这又引发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位酒馆老板,在我上台后的最近两年里,有没有做过危害我统治的阴谋活动?如果没有的话,哪怕他真的曾经是一个激进的革命分子,在法律上也很难界定他是否算作叛乱者。”
听完艾格隆的评价之后,苏德利的脸色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