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并不寒冷,唐纳德看劳伦斯沉默不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也只好闭上嘴,专心对付起手中的鸡肉来。
“就剩咱们两个了。”劳伦斯突然说。
唐纳德愣了一下,几秒后才意识到整座营地都被笼罩在黑暗中,其他几处营火已经被没心思游山玩水的士兵们浇灭。宁静的旷野中,只有树叶随风摇曳,哗哗作响。唐纳德喜欢倾听旷野中夜晚的动静,它能让人感受到些许平静,忘记种种不快,特别是在前途未卜的时候。如果前线的战事比他所预料的更加严峻,那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法离开军队四处旅行了。
不知不觉间,两只烤鸡已经变成了一地骨头。唐纳德不得不调整自己的盔甲,给鼓囊囊的肚子留出一点空隙。可能是他的盔甲有些难脱,也可能是唐纳德坐在地上不太方便把手伸到背后,总之他尝试了好久,也没能解开盔甲。两个在暗处观察他的士兵察觉到了他的难堪,飞快地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油腻腻的谄媚笑容。
“大人,我来帮您。”一个敦实的矮子以与他体型并不相称的速度几乎扑了上来,为唐纳德调整盔甲。而另一个瘦高个慢了一步,只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恶狠狠地瞪了矮子一眼。
“老爷,还有啥吩咐?”
“嗯,没事了,你们下去吧。”唐纳德的眉毛耷拉着,尽量抑制着语气中的不快。这是劳伦斯今天第十二次见到他耐着性子打发那些献殷勤的人了。
因为他的姓是约克,这就意味着每个兰斯人在听到他的名字前,会先想到他的父亲。这真是个残酷的笑话,在唐纳德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就充分意识到自己背负的姓氏有怎样沉重的分量。“老爷”、“大人”、“阁下”…人们不敢直呼他的名字,他们极尽卑微的姿态中总是蕴含着赤裸裸的敬畏和贪婪。虽然唐纳德只觉得好笑,因为他父亲总是在醉酒后或是心情不佳时称呼他为“哑巴”、“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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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的日子对唐纳德和他瘦弱腼腆的母亲来说格外难熬。烂醉、放荡、血红色与桃色交织的夜晚,它们总是充斥着叫骂、嘲笑和欲望。唐纳德是坚韧的,如同屠夫面前的肉排一般,沉默地听着父亲毫不留情地指责他今天又犯了哪些错误,说错了什么话。当公爵没能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任何反馈时,那个男人便将愤怒转向他的妻子。时隔多年,唐纳德依然记得,他在黑暗的房间里,隔着门将她的每一次恳求,每一声尖叫都烙在脑海中。年复一年,当他长大成人的时候,已经比父亲高半头了。唐纳德总是攥着粗大的拳头,却什么也做不了,多年灌输的恐惧让他害怕那个男人。对他而言,自己的父亲更像只怪物,就像他前些年在密林中见过的那些。
也许只是缺乏行动的勇气。唐纳德叹了口气,劳伦斯的声音打破了他不愉快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