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退出战斗的马修之外,这只军团里的初始成员都对梅菲斯托的杰作献上了由衷的赞美。此前他们难以想象一颗足以将巨石炸碎的火球会为他们带来多么惨重的伤亡,但事实是,即使一名士兵被火球直接命中,他所受到的唯一伤害也只是头发和眉毛被烧焦。保护这具凡俗肉体的附魔盔甲默默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即使它已经崩裂,许多部位碎成了暗淡的金属残片,也完全不影响士兵们内心深处暴涨的喜悦与信心。盾手、矛手、弓箭手以及所有效忠于劳伦斯的士兵都开始认为,他们应该无条件服从领主的命令,而非质疑。
他们有理由相信,既然自己的盔甲坚不可摧,那他们手中尚未在实战中得到检验的武器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寻常玩意。
装备了附魔武器,他们就是一支无敌之师。战争不就是一场对抗吗?意志对抗意志,武器对抗武器,人类对抗人类。有了这些神兵利器,他们凭什么不能轻松取胜?
“安静!”劳伦斯察觉到一种危险的骄傲正在士兵们心中积聚,于是他大声让士兵们冷静下来,以强调自己的目标。
“我们将在这里阻击敌人一个小时。我不希望有任何敌人…不,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能越过防线。现在,三十人为一组,间隔五米,各自隐蔽,听到命令再出击。好好想想以前的训练内容,老兵注意保护新兵,然后…”
“然后砍翻你们面前的所有敌人。”唐纳德打断了劳伦斯啰里八嗦的讲话,“不要远离大部队,拦住敌人,尽可能杀伤他们,就这样。”
……
“再快点,马上就能追上那群狗杂种了!”布里克用洪亮的声音责备道:“你们这群杂碎最好想清楚,现在偷懒的结果就是你们要继续追击一整天。快,再快点!我已经能嗅到那群杂种的臭味了。”
“阁下,道路越来越窄,植物也越来越密了。我认为敌人可能会在前方设下埋伏,继续追击也许…”
“好的,盖瑟骑士,告诉我,你打算空手回去,然后对伯爵大人说我们追了一夜,在最后关头停止了追击,放任他们逃进森林深处?”布里克瞪了身旁的骑士一眼,“即使男爵阁下没亲手剥了你的皮,教会的人也不会饶了你的。”
盖瑟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大批物资被劫,暴跳如雷的伯爵紧急调动了手下所有兵力,连同五位被他奉为座上宾的魔法师,连夜追击那群卑劣的强盗。这支东拼西凑的部队有四千人,他们穿着早已褪色的红黄色军服和破破烂烂的棉甲,在骑士们身后排着长长的队伍行进。这些人大多是伯爵在不久前征召的民兵,每个人都带着需要铁匠重新打磨锋刃的剑和长矛,用沙哑的嗓音抱怨着泥泞的道路。他们中很少有人知道追上敌人以后该做什么,但伯爵的命令不容置疑,他们没有质疑的权利。
布里克不关心士兵们的想法,他只想尽快夺回物资,好向伯爵大人交差。一想起伯爵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肥脸,布里克就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踢了马腹一脚,让胯下的畜生加快了脚步。
于是他身旁的骑士们也加快了脚步,然后是跟在后面的步兵们,这群可怜虫不得不迈开大步跟上他们的老爷。大队人马顺着路面向东北方转了个弯,无数双靴子践踏烂泥的声响无声的诉说着士兵们的疲惫与怒意。老实说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些抢走物资的人现在在哪,因为被抢走的物资跟他们毫无关系,即使夺回这些物资能怎样?难道伯爵会大发慈悲把这些东西分给他的人民吗?当然不。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伯爵会重赏他的小舅子布里克和五位魔法师,象征性给骑士和他的狗奴才们发一袋金币,最后口头表扬一下灰头土脸的民兵们,如果那个吸血鬼心情不错,或许还会给每位幸存民兵的晚餐里加一根拇指大小的香肠…但这又能怎么样呢?阿拉塔纳方圆几十里内的土地上从来都不缺食物,一根香肠也许在物资匮乏的塞连是难得的珍馐,但在阿拉塔纳这种靠两季作物就能喂饱半个兰斯的沃土上,它除了代表领主大人的仁慈外什么也不是。
突然,布里克放缓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前方道路上的大坑和尸体,几辆侧翻的马车和道路两旁的碎尸让他兴奋不已。显然几分钟前魔法师们抛射的火球取得了一些战果,飞溅的血液挂在树干上,还没来得及变成了朱红色的暗斑。好极了,这说明那群强盗已经近在咫尺,也许用不了十分钟,他就能追上他们,然后…
“敌袭!”盖瑟骑士大吼着将布里克推下了马。他发现了埋伏,但已经太迟了,时间在这一刻骤然变慢。
道路两旁的阴影中泼洒出一片致命的箭雨,在盖瑟面前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死亡之墙。盖瑟来得及在推开布里克的几毫秒内看清箭头的运动轨迹,却来不及躲避。一支偏离目标的箭击中了他的胸甲,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从马上倒飞出去。怎么会这样?他躺在地上,艰难地望着胸前那支将一寸厚的板甲射了个对穿的箭,咳出一口污血。下一秒,惨叫声与哭喊声便在他耳边响起,这些飞矢如流星般落入人群中,造成的毁伤效果堪称骇人——其中一支箭甚至连续洞穿了六个人的身体,最后深深咬进了后排一个民兵的喉咙才停下来。
小主,
该死的,这是附魔武器…盖瑟知道在附魔武器面前,他这套厚重的盔甲不会比热刀下的黄油硬到哪去。惊骇与求生欲让他翻过身去,撅起屁股,瑟缩着爬到了民兵尸体垒成的肉墙后。他的嘴唇哆嗦着,诅咒着伯爵,诅咒着那些用附魔武器对付这群乌合之众的敌人。
他活不长了。这支箭牢牢地卡在了身体里,搅碎了两根肋骨和肝脏,不出二十分钟,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只能怪自己倒霉了,盖瑟咬了咬牙,直面死神,他反而不怕了,怒火已经烧尽了他的理智。他手忙脚乱地在尸堆中摸索着,试图寻找武器,就在他刚摸到一把沉甸甸的长戟时,一个如死神般冷酷的男声从不远处的灌木后响起。
“第一团,进攻!”
盖瑟感受到了不远处的动静,他咬牙拄着长戟起身,险些摔倒。他从尸堆中慢慢站了起来,刚抬起眼就看到了一位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