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马修愣住了,他有太多疑问,以至于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咳咳,长官,你别对其他人说啊。”她环视四周,眯起了眼睛,“我的全名是齐煜,剑仙门下的第六弟子,荆楚武卫司驻西大陆特使。”
“你不是奴隶吗?”
“哦,这个啊,是蛊仙特制的换形秘药,停药一周就消退了。”她指了指头顶的奴隶纹章,俏皮地笑了笑,“还有下巴上的疤,以及身上的划痕,都是伪装而已。放心,长官,我的任务只是记录这片大陆上的重要事件,除此以外不会做任何事。”
“你就不怕我…”
“实话说,不担心,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一路杀出去,换张面孔继续潜伏。而且呢,相较于错过一个好男人而抱憾终身,我觉得冒点险不是什么坏事。”
马修张口结舌,心里半喜半忧。喜的是有人对他告白,忧的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坦白。
“喂,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她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
马修犹豫了片刻,把手搭在齐的肩上。
“我问你,你如何看待我们?这场战争也好,这片领地也罢,或是…第三团。”
“我的祖国不想见到一个统一而强盛的西大陆。”齐低声道,“他们之所以会同意与塞连人交易粮食,也是为了确保他们不会轻易屈服,成为兰斯人的附庸。至于我怎么看这场战争…我觉得这场仗毫无意义,况且你们赢不了。”
“如果我们输了,兰斯的末日就到了。王国将不复存在,自由也将成为一种奢望。”
“一百年前,兰斯便亡国了。”齐远眺星空,喃喃道:“后来拥有这片土地的国家不叫兰斯,兰斯意味着正义。你们不过是继承了祖辈衣钵的无知孩童。”
“即便如此,”马修正色说道:“我们至少还没麻木到骨子里,而这里比一百年前好得多。假如我们战败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任教会用圣言和戒律把我们的子孙后代培养成奴隶,那我们孜孜以求的一切美好愿景,都将化为乌有!是啊,我不否认,你所谓的那些心怀崇高理想的英雄们已经死了很久。所以你理所应当地认为我们现在追求的不过是追逐玩乐,是令人作呕的政治闹剧。但我不是这种人,我也可以打保票,茶花领上到领主下到农夫都不是这种人!所以,收起你的怜悯吧,我会光荣战死,或是活着见证一个伟大王国的复兴,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马修保持着微微欠身的姿势,使得齐看上去和他差不多高。他讲起话来沉静而热切,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人想侧耳倾听,唯恐遗漏一字一句。也许在齐看来,这和他的相貌有很大关系,马修面容俊朗,脸上的胡须并未覆盖到尖下巴,而是勾勒出一道忧郁的轮廓。与劳恩不同,他平日里不像劳恩那么激情澎湃,恨不得马上就把所有问题一口气都解决。但他能宽容待人,幽默风趣,琴艺精湛,从不摆军官的架子…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齐觉得,迄今还没有哪个男人能表现出这么多迷人的特质。
“好吧,我明白了。”她叹了口气,“长官,即使你下定决心,也无法逆转战局。我见过很多默默无闻的人,他们为了国王的荣耀和征服燃烧着自己的血肉,他们的父辈,他们的祖先皆是如此。那该死的命运控制着他们的一生,现在又要控制你们的一生。马修,告诉我,为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献出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
“有一点你说错了——现在我们为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战,不是为了什么荣耀。”
两人沉默地站着,齐试着理解马修的想法,或是找出他这么做的意义。她的情报网已经推算出了教会联军的规模有多么惊人,而最新的情报是联军已经攻破了西境外围的防线,正在下一道防线前摩拳擦掌。也许仓促组建第三团已经证实了西境兵力不足的传言并非无稽之谈,但要说猩红大公已经没有一丝胜算,也为时过早。
“我该回去休息了,长官。”齐点了点头,眼神与马修交汇片刻,又垂向地面。
“去吧。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士兵。”马修点了点头,“如果你想走,我不会拦你。如果你要留下,那么我会很欢迎你的帮助。”
“明白。”她简短地答了一句,转身就走,“很荣幸与你并肩作战,长官。”
无论马修还得操什么心,这都不是她的事了。她快步回营,心中暗暗为失败的告白而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