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再放任你继续堕落下去了!”前来觐见奥菲莉亚的科恩恰好目睹了玛丽亚的大逆不道之举,这个如巨熊般强壮的男人逼向玛丽亚,“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软弱、胆怯,像只刚下完蛋的鹌鹑!好好想想你的身份,不要被肮脏的异端思想玷污了!”
“你对信仰一无所知!”玛丽亚咆哮道,她把怀中的孩子搂得更紧了。“我知道我们被告知了什么,我也知道史书上会怎么描述我们!我们罪大恶极,我们…”
“你了解的都是圣座想让你知道的,”科恩怒气冲冲地指着露易丝,“你以为你做的这一切会瞒过圣座的眼睛吗?没错,靠不间断的折磨重塑神选者的肌肉记忆,用秘药和幻象让死有余辜的异端手足相残,你以为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他愤怒的凝视里夹杂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你应该相信谁?异端?还是血管里流淌着信仰伟力的圣徒?愿她的光芒永受全能天父祝福。”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玛丽亚转过身去,把佝偻的单薄背影留给铁塔般坚固的圣骑士。这举动只有一个意思,私人对话结束了。“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科恩…先生。我信仰的是祂的正义与爱,而非其他,在这点上,我从未动摇。祂会审判我们的,迟早有一天。如果我错了,那就且看这两个时刻:全能天父的盛怒,与圣城化为废墟的天谴。”
她竟堕落至此而不自知!科恩想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他想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暂时把义务放在一边吧,圣座在召唤他,他必须先履行自己的职责。
……
奥菲莉亚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文书修士们生涩地准备着灵魂榨取仪式,同时在心中默默计算他们还需要准备多长时间。这仪式虽然繁琐复杂,但它能在最大程度上读取祭品的记忆。很好,作为年轻一代的文书修士,他们的动作还算麻利。随着科恩和几位冠军护卫的到来,奥菲莉亚站起身开,以不容拒绝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忠诚的神仆们,听从我的号令。战斗人员,你们要去守住所有入口,不许放任何人进来,我们必须全程保持专注。守夜者小队。”仅存的暗杀部队从劳伦斯被俘那天起就未被调回驻地,即使对他们交代任务看起来似乎有点多余,但出于对任何未知隐患的忧虑,奥菲莉亚还是详细说明了他们的任务。“清查这片城区,定位并分类间谍,尽可能避免交战。我不想让神丹帝国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摩拳擦掌的文书修士们,又看了看他们身后佩戴武器的见习修士。看得出来他们都热情高涨,对于自己即将成就的伟业亢奋不已。“我必须提醒各位,神选者感染了某种危险的病毒,他受到了腐化力量的污染。一旦仪式开始,你们便再无退路可言,哪怕大脑被烧成浆糊,哪怕剧毒的血液流遍全身,都必须坚持记录到最后一刻。必要的话,让你们的学徒赐予你们解脱,现在有人想退出吗?”
“我们的忠诚毋庸置疑。”怀着朝圣喜悦的文书修士回答,“我们将尽己所能,为了成就更大的良善。”
“拉威尔小队和哈根小队,去守卫通道,其余人留在此地待命。”科恩虽然没有把失望表现出来,但他无奈的语气说明了一切。老实说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半个圣城的高端战力都集结于此,每个护卫都是独当一面的军团冠军。甚至在地表之上,还有三台战争傀儡和两个军团以临时检阅的名义留在了街道上待命。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谨慎的范畴。
随着护卫离去,厚重的钢铁大门缓缓关上了,在密不透风的祭礼大殿中,奥菲莉亚一边念诵启动仪式的祷文,一边用眼神和动作示意其他人做好准备。当献祭者的鲜血激起圣器的嘶吼时,一个紧张过头的修士突然站了起来。“圣座…”他刚开口,象征十六圣徒的巨大驱魔圣杖便腾空而起,数吨重的钢铁在魔力与信仰的驱动下快速旋转,磅礴引力将修士扯入其中,当场毙命。而身处圣器中央被五花大绑的劳伦斯则像被暴风吹倒的麦秆一样向后倒去,说不出话来,他脸上为数不多的肌肉纤维紧贴在下方的骨头上,使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恶魔。
奥菲莉亚用受困于永恒噩梦的牺牲者的血泪涂抹双目,陷入仪式性的恍惚。潜入深层意识让她的灵魂感到寒冷,那刻骨深寒冻得奥菲莉亚不得不把身体蜷缩起来。
客观地说,神选者的意识层不算很深,但是光滑的防御平层依然从掠过的入侵者身上榨出了足够的力量。又一阵狂风吹过,牵拽着她被冷汗打湿的衣服。稀薄的空气与缺氧的头脑较着劲。大地轰隆作响。
抵达意识海最深处时,奥菲莉亚已是全身酸痛,根据她最乐观的估计,在被寒冷吞噬或魔力耗尽前,她大概还能逗留四个小时的时间。无论她的意志有多顽强,如果到时她不能从令人不安的破碎意识世界逃离,那全能之主的子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能容忍一个痴呆女王的统治了。
小主,
劳伦斯的意识混乱无比,而最深层则是他藏在心底最重要的东西,现在它们随处可见——最珍贵的记忆、一个秘密的真名、一次短暂而真实的心跳、一份由衷的喜悦、一个备受珍视的希望或埋在心底的憎恨,所有此类以及无数珍稀的片刻美好时光,都有可能成为埋藏真正秘密的伪装。奥菲莉亚并不关心劳伦斯经历了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就瞧不上那些世俗的情感与欲望。然而在历史上,不止一个性急如火或走投无路的灵魂永远迷失在意识海深处,他们被宝库里的黄金与蜜酒迷惑,却不知道该如何拿到它们并全身而退,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
极少人才知晓奥菲莉亚的最大倚仗并非其超凡的信仰之力与坚定的意志,当她认为深潜足够困难的时候,她通常会换一种沟通方式。这可能会表现为引起恐惧的幻象,也可能是显现在灵魂深处的奇妙符文。这是她独有的天赋,就像她谈判时的言辞就极具误导性,而且极为晦涩,多数是让人浮想联翩的暧昧措辞和充满诱导性的谎言。在劳伦斯的意识深处,她充分发挥了自己阴险的才能——在一个个甜蜜记忆中植入恐惧,潜入防守最严密的位置偷走一个画面,无缘无故地闯入看似平凡的记忆里抹除关键信息等等,这都是她擅长的工作。对于一个注定要完蛋的可怜人来说,无论是愤怒的抵抗还是无力的哀求,都无法改变奥菲莉亚的决心。
经过整整两个小时的破坏,一些被丢弃在犄角旮旯的尘封记忆终于浮现。奥菲莉亚总算松了口气,她艰难地剥开了其中一个记忆,打算瞧瞧就连劳伦斯本人都回忆不起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开始,她还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失误,定睛瞧瞧,仿佛是想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疯了。只见数百座琉璃尖塔矗立在平整的黑色大地上。这是何等疯狂的妄想?直入云霄的巨塔,车水马龙,车辆的引擎嗡嗡作响,狂躁的鼓点,愤怒的摇滚音乐震天动地。明明是夜里,霓虹灯却照亮了天际。尖塔的墙壁上贴满了意义不明的符号和数字,四周的景象让奥菲莉亚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