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范梨花辗转难眠,心里塞满了很多东西,委屈、挣扎、期许和失落,很想对死去的父母说:爸妈,别怪我不给哥哥换眼球,实在是没有供体,我也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借钱了,对哥哥,我已尽了我最大的能力,其他的交给老天安排吧。
比起唐红梅和范梨花,柳叶的情况相对太平。
时间不紧不慢向前流淌过去,生活总会有些波波折折。
香港要回归了,举国兴奋激动。
可柳叶和唐红梅一点也不激动兴奋。她们相继接到了厂通知:开大会。
大会内容就是工厂倒闭,所有工人下岗。她们为工厂奉献了十二年的青春,到头换来了一张下岗证和失业证。
工厂倒闭,积压的产品销不出去,厂房又不能被长期占用,各厂的领导像早就开会商量好了一样,每位职工分发一点,其余的交由领导处理。
赵大勇抱回来两大包大人小孩的尼龙袜子,和两证一齐甩在客厅的地上,坐在沙发上抽起了烟。
他从不抽烟的,和周建国去聊了几次天,周建国递给他烟,试着抽了几口,适应了烟草的味道,背着柳叶买了一包,苦闷的时候叼上一根,在吞云吐雾中消遣愁绪。
柳叶中午从毛纺厂回来,抱了一床毛毯,大朵玫瑰花红艳艳地印在上面,发出刺眼的光芒。
进屋见赵大勇在抽闷烟,也不阻止,只说,“你歇好了,下午帮我来收摊”就出去了。
新市场年后多了三个和她们卖一样小饰品的板车货摊。有了竞争就有了压力,柳叶不敢有半点松懈。
周建国中午下班回来见唐红梅睡在床上,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没去出摊,也就不惊扰她,去当头的杨力家打扑克了。
周建国本就玩心重,一玩就忘记上班时间了,等他想起上班的事,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唐红梅睡了个午觉,平复了下岗的郁闷情绪,准备去新市场看看柳叶,今天不张罗出摊了。
一出房门,正好看到周建国从杨力家出来。
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
周建国心虚,支支吾吾说下午请了假。
唐红梅刚憋回去的无名火被他一下子拱了起来,噼里啪啦就数落起他的不是来,“好你个周建国,不上班打牌来了啊,你这么闲吗?你不知道旷工是要扣工资的吗?你有几个钱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