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一道疲倦的沙哑男声轻轻响起:“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薛宓愣了许久,身体传来的不适感和颠簸提醒着她似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她眨了眨眼,缓缓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发觉自己正趴在某人的宽阔的背上,比起自己周身剧痛的狼狈,他瞧着也没好多少。
那人一身雅逸出尘的月白道袍破破烂烂,干涸发褐的血液斑驳散落,几乎瞧不出原本天蓝的底色,偶有几道伤口深可见骨,甫一望去,触目惊心。
他显然也没什么多余的力气了,为防止薛宓滑落,只能拿着不知从哪撕下来的染血布条将她牢牢绑在自己的背上,先前薛宓没有意识的时候,整个人都压在他背上那些凌乱的伤口上,每走一步,就要渗出些许鲜艳刺目的颜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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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活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般。
她愣愣地将视线落在自己紧握着的右手上,她的掌心正死死攥着一缕凝固着鲜血的乌黑长发,细细瞧去,还能看出有几根被扯断,从中间支楞出来的凌乱碎发。
薛宓的大脑空白片刻,心底忽而涌起一股她从未感受过也形容不出的陌生情绪,这情绪叫她胆怯又茫然,迟疑着缓缓松开了手。
...乌鸦的,羽毛?
短暂的呆怔后,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如潮水般一股脑涌来,她忍住太阳穴的胀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并非睡着了,而是与人斗法时伤重难撑,被人打昏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一股浓烈的不甘耻辱迅速席卷了她整个脑海。
真是...奇耻大辱。
薛宓抬眸草草扫了几眼,发觉二人身处崎岖无人的辽阔林间,此刻日落西山,天边残阳火红,透过疏密的深林透出斑驳的光晕。
天边没有厚重的云层,此处已经出了祭山的领域。好在太阳有升有落,这里也并非昆仑。
那就来得及。
她强撑着身体的剧痛,竭力将上身抬高不去压他的伤口,哑着嗓子道:“放我下来。”
伏流火没说什么,秉着一贯寡言少语的作风,沉默着走到一棵古树下,微有些吃力地蹲下身来,方便她扶着树从他的背上下来。
双脚落地的瞬间,薛宓顿感头晕脑胀,两条腿好似塞满了棉花一般虚浮无力,她眼疾手快猛地一把撑住树干才没摔在地上叫伏流火看笑话。
薛宓摁着额头,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这是哪?”
伏流火:“飞鸟山。”
“......”
薛宓努力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这飞鸟山究竟是什么山,不免有些烦躁,也懒得再问了,直奔主题道:“那两个讨厌鬼呢?——尤其是陆衷,他去哪了?”
她咬紧齿根,神色骤冷,眸底泛着森森杀气,一字一句道:“我要杀了他。”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片凌乱的战场之中,周身萦绕着浓郁到凝为实质的魔气的红衣少年身法敏锐地躲过从背后袭来的粗壮藤蔓后,忽然扭头看向她,黑润润的瞳孔刹那间漫上猩红嗜血的锐光。
陆衷用来束发的发带早在先前的打斗中便被她的剑气绞碎,浑身浴血披头散发时更像个行迹癫狂的疯子,她不由愣了一下,正是这瞬间的分神,调动灵力去挡时便晚了一步,下一秒便全然没了意识。
伏流火早已习惯小师妹戾气颇深的反社会发言,语气平平地答道:“陆道友自刎了,裴道友在秘境崩溃后离开了,如今下落不明。”
他语调沉静,脸上也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死了?”薛宓一怔,而后缓缓蹙起眉,语气带着点难以置信,“自杀?为什么?”
按照她的了解,陆衷对魔尊那般忠心耿耿,连命都可以不要,在秘境中以一敌三也不见胆怯退缩,反倒愈战愈勇,生存意志强到令人厌恶,他若是死在旁人手里倒不奇怪,毕竟这人的仇家实在太多,可若要是说自刎,除非...
伏流火不动声色地咽下喉间不住翻涌的血腥气,平静道:“魔尊陨落了。”
果然如此。
薛宓抿了抿唇,心底情绪翻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