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川孝空撑着伞站在静海深月半个身位后,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点了第一盏灯后,动作明显变慢了不少。
她在等着第一盏飞的更远,在外人眼里,这似乎是为了观察风向。
一闪一闪的橙黄光亮映照着静海深月皎洁的脸颊,她的话语如同融化的起司,从柔软面包的缝隙里悄悄探出头来。
“你觉得这些天灯会落在哪里?”
梓川孝空的喉咙微微耸动,轻声说:“海里。”
她的双眸沐浴在天灯颤颤巍巍的火浪里,熠熠生辉。
“今天的风足够它们飞到新潟,说不定会飞到福岛,最后落在猪苗代湖里。”
“你还知道这些地方?”
“嗯,我在地图上看见的,那个湖比我们知鸟岛的居住地还要大。”
她的声音十分轻盈,从齿缝间释放一抹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二盏、第三盏、第四盏、第五盏......
天灯经过静海深月的手,陆续放飞,围观的人纷纷举起能记录下画面的工具。
点燃的天灯,宛如被昏黄光晕包裹的眼睛,在眺望知鸟岛一片阗静的漆黑。
不知不觉间,在阴影覆盖的天空里,稀稀落落地飘荡着近一百多盏的天灯。
乐师端站在旁,吹着难听的横笛。
梓川孝空咬得死紧的齿缝,终于松开。
“我之前才得到消息,有个叫深月的女孩在岛上,还成为了皇后。”他的语气中,揣怀着宛如透支寿命般的真切,“如果我早点知道,我一定会在你成为皇后前带你走。”
静海深月纹风不动地凝视着眼前的天灯,樱唇轻启:“不用,我根本不需要你。”
“真的吗?我没有伤害你?”梓川孝空失落地眯起双眼。
“如果你觉得有伤害到我的话,那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
梓川孝空见她不急不缓地放飞天灯,身后的芒针视线刺的他生疼,又颇为焦躁。
“所有人都知道,你不会那么老实地撑伞。”静海深月忽然垂下眼睫问,“你难道不怕被打?你每次来找我,都要被打吧?”
酒精块的廉价光线照亮两人脚下的木板,梓川孝空那黑色的长外褂在地板上摩擦,发出类似悲鸣的噪音。
梓川孝空紧绷的表情倏然展开,低声嗤笑道:
“深月,我不明白合格的父亲是怎么做的,但就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一定要离开知鸟岛——”
梓川孝空撑着伞,就在静海深月俯身准备放飞下一个时——
喀——!
只见梓川孝空突然将伞合上,双手紧握住伞柄,转身朝着挂在稻穗竹竿的天灯,重重砸去。
稻穗竹竿经受不起打击,连接起来的部分分崩离析,伞柄也倏然断裂。
悬挂着的天灯被击打掉落,宛如云雾被狂风撕开裂口。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本就开始觉得无聊的外岛人,纷纷瞪大了眼,全部来了兴致,有的人甚至开始跳起来看。
“喂!那个撑伞的突然在做什么!”
“快拦住他!”
“说了不要让这个疯子上了!静海镇长你又让他上!”
神社的人员顿时回过神来,像动物园里的猴子开始大呼小叫。
本在奏乐的乐师们放下横笛,提着黑色宽大的裤裙,连鞋子都来不及脱,便火急火燎地就跑了上来。
梓川孝空就像一头从热带草原跑出来的猎豹,行动灵活。
他捡起地上碎裂的竹竿,对着剩下的稻穗竹竿一顿敲打,弄不坏的直接上手脚掰断。
就连写上逝者名字的天灯,他都毫不留情地要么直接双手一拍,要么就是一顿乱踩,全然不在乎岛民的感受。
因为他的疯狂行为过于超乎想象,在场的所有人都愣神了好几秒。
本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当见到神社的老头们慌手慌脚时,他们才明白,这是出大乌龙了。
穿着黑色和服外褂的撑伞者一边跑一边破坏,神社人员就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清理被破坏的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