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齐烨记忆尤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是他离开时周介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如同老匹夫一样的礼部尚书,指着房间内四处堆积如山的公文告知齐烨,他是羡慕齐烨的,至少,齐烨心中还有个盛世之梦,是因齐烨还不知这全天下到底是什么模样,若有一天齐烨成为礼部尚书,知晓了这天下是何模样,那必然如他周介那般,厌世而活,凑合着活,只是凑合着活罢了。
周介,何尝没有过一个盛世之梦。
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名为“现实”的东西,早已将他的盛世梦打击的七零八碎。
多少世家子,多少读书人,谁还没有个盛世梦了,只是见到了现实后才发觉,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能改变的只有自己,让自己过的更好,唯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让自己过的更好罢了,其他人,改变不了的。
为何要大家一起受苦受穷呢,与其如此,自己,不如就过的更好一些吧,这并非是随波逐流,只是一种妥协。
周介目送齐烨离开时,眼神是轻蔑的,也是嘲笑的,可轻蔑与嘲笑,又夹杂着几分失落与无奈,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心疼。
马车,缓慢的出了城,上了官道也是缓慢的前行着。
驾车的马夫知道齐烨心情不好,不敢太快,反而是这种缓慢,让封闭车厢中的齐烨愈发喘不过气来。
回了南庄,回了小院,吃过了饭,齐烨开始溜达,在庄子里溜达。
一遍又一遍的走着,凝望着每个庄户的笑容。
仿佛见到这些庄户的笑容后,他的心里能好受一些似的。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足足过去了半个月。
南军奖赏的功劳章程,定下来了。
阿卓带领抱刀司亲军,抓了许多寺庙的僧人。
龚信收徒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使节面圣的流程,也办妥了。
科考的日子,所有的章程,全都被抄录整理好后都送到了齐烨的院中。
好多事儿,大事,小事,重要的,不重要的,齐烨总是哦了一句,道上一声随便吧,好的。
第一场雪下起来了,不算大,路上有些泥泞,如同齐烨的内心。
食堂之中再无欢声笑语,每个人都用祈求的目光望着身旁的人,大家总是互相望着,希望有人能够站起来,走向齐烨的小院,让齐烨回到当初。
其实已经有人找过了,找过旺仔,找过季渃嫣。
旺仔说,自己少爷在思考一些事,想通了就好了。
季渃嫣说,她是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作为女人,她如今只期盼自己未来的夫君平平安安的,平安,很多时候比快乐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