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张明远辞别宋徽宗,赶往爹爹张小宝府邸。众人见面,喜笑颜开。
张明远摸着明浩的小脸蛋,笑道:“明浩,这些年你开心么?”
明浩喃喃道:“有什么可开心的,自小在雄州玩,认识不少契丹小孩,大家都是好朋友。都怪大人们偏偏要打仗,我不得不离开雄州,背井离乡,来到中原。我不喜欢东京,我还是忘不了雄州。契丹小伙伴听说我要走了,哭得眼睛红红的,害得我也哭了。他真坏,那几日我总不开心。到了东京,晚上做梦,还梦见我们在白沟河捉鱼呢,可好玩了。”此言一出,众人愣了愣,皆心如刀割,面如土色。
明红道:“明浩,雄州可不是我们的故乡,我们的故乡本就在东京。”明浩道:“不对,姐姐骗人,爹爹说,他当年从京兆府终南山搬迁到了雄州,我们张家的故乡,在京兆府终南山。”见明浩一脸坚信不疑,张小宝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种师道神情肃穆,一脸庄重之色,缓缓叹道:“不管身在何处,只要在我大宋就好。你们以后要记得,无论走到哪里,切不可忘了故国和故乡。”
明浩听了这话,好似听懂了,不管大人们如何,他却使劲点了点头,笑了笑,又双手交错,低下头去,拉着明红的手,绕着明红,原地转个圈子。
明红赶忙拉住明浩,示意他别摔倒了。种溪道:“来到东京,人生地不熟,背井离乡,这日子不好过。如今宝叔落户至此,可喜可贺,以后我也不会孤单了。”
张小宝笑道:“种溪,你以后有空就过来,不必见外。明远和无极当年到了京兆府,多蒙你们府上照顾,如今也该老夫投桃报李才是。”
张明远道:“爹爹,明哲如今可好?明红和明哲、明浩的娘呢?”张小宝动了动嘴唇,眼里含泪。
明浩道:“明远哥哥,爹说我娘病死了,我出生就没见过她。”明红捂着鼻子哽咽道:“明远哥哥,不提此事了。”
张小宝却眨了眨眼睛,缓缓道:“那还是在雄州,她和契丹女人在榷场认识,情同姐妹。可雄州衙门不知听了什么谣言,偏偏要追查此事,怀疑暗通辽人,我娘子一气之下,就病倒了,后来听说那契丹女人难产大出血身故,我娘子伤心难过,便也跟着去了。”
张明远道:“天下太平弥足珍贵,两国帝王将相为了争地盘,便大打出手,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种师道叹道:“不错,西夏和我大宋征战多年,也是民不聊生,百姓深受其害。”
种溪道:“这便是我学画的缘由了,实在不愿冲锋陷阵,大动干戈,如若伤及无辜,便于心不忍。”
明红道:“战火纷飞,多少流离失所,多少妻离子散,多少颠沛流离,多少阴阳相隔。”
明浩道:“多少孤儿寡女,多少可怜兮兮的老爷爷和老奶奶。还有多少小男孩和小女孩,都不能开心玩耍,都怪你们大人。要打屁股了,让你们不听话。”说话间举着小拳头朝众人屁股挨个轻轻敲一敲,众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不知不觉,夜深人静之时,宋徽宗秘密召见童贯,张明远也陪伴左右。宋徽宗道:“此番伐辽,朕左思右想,想来想去,有三策。你们看一看,再各抒己见。”随即拿出一张稿件,递给童贯。
童贯看毕,递给张明远。张明远看时,只见文稿上写道:
伐辽三策
耶律淳不战而降,幽州城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我大宋收复幽云,大功告成,此乃上策。
耶律淳称臣纳贡,甘拜下风,成为我大宋藩属,我王师则班师回朝,不可逗留,以免寻衅滋事,此乃中策。
耶律淳负隅顽抗,执迷不悟,兴师问罪,我大宋则不可与之争锋,只须按兵巡边,全师而还,此乃下策。
宋徽宗千叮万嘱要童贯按旨意办事,童贯跪地再拜,欣然领命。
张明远寻思道:“没想到,皇上还是个军师,恐怕《三国志》看多了,居然学起诸葛亮,不知他何时懂兵法了。依我看这上策和中策,形同虚设,乃是天大的笑话。皇上伐辽,却犹豫不决。好比上树摘桃子,别人想着如何爬上树,皇上却想着要不要爬树。这便成了怪事!既然要伐辽,岂有不带兵打仗之说?免不了一场大战!这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是何道理?这带兵打仗,非同儿戏,乃是人命关天,国家大事。更非作画,不画了可以放下笔墨。既然决心伐辽,已然调动大军还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岂不可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想到此处,顿时默然不语。宋徽宗却神气十足,眉飞色舞,沾沾自喜,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