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也会驻足，潜藏在设备与工厂之中，化身电子幽灵般的存在，看到很多奇妙的事情。她观察到一个尼斯托流水线员工懊恼于自己工作之乏味，对打螺丝钉心生厌倦，于是申请调到另一个车间，成为了给衣服上染料的另一种流水线员工。他觉得没区别，但又懒得学习额外技能，于是索性继续这样下去。

她看到一支部队正在训练，锐卒们与安保人员正在复杂地形进行越野，从而训练作战芯片测算路径的效率。它们一边往前奔跑、爬行一边大吼“敌人在哪里！”，有时还会突然齐刷刷地转向旁边的教官，仿佛憎恨这家伙让锐卒们接受训练而非实战杀敌，令教官深感懊恼，他反馈应该完全把合成人与人类分开训练，这条数据流在凛音身边淌过，她放它过去，看它如何一步步上传，这种体验真是奇妙。

凛音又看到一个女员工正在信息终端里起草报告，女人忧虑的目光在屏幕上移动，看着自己输入的文字，那是一份报告——她怀孕了，但不知道生父是谁，跨部门联谊会上她撒野有点过分了。她提出申请，希望把孩子交给尼斯托公司进行抚养，让这个孩子得到公司的公共教育，在社区支持中心内长大，未来也成为公司的一部分。她希望自己不结婚，也不需要帮孩子找生父，只负责把这孩子生下来，其他的全都抛给公司。

到处都是有意思的东西，凛音漫游着，四处张望。

凛音在各个链接希利斯之海的终端中穿梭，良久，她慢慢地返回，从自己“漂游”过的区域中努力回收自己的意识碎片。这是徐炀的事先警告，她可不能把自己的念头和潜意识什么的扔在网路世界里，这无异于乱扔垃圾，危害极大，还可能衍生出精神复制体。

记忆，思绪，观测，凛音这次深潜已经贯彻到希利斯之海的细枝末节之处，就像一团火焰在巨木上燃烧，此刻已能焚烧到它最边缘的枝节。

她耐心地回退自己的运行进程，转移自己的意识文件，惊恐地发现它们的数据量过于庞大，远远超出她所能承受范围。

凛音慢慢从技术舱中醒来，她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已经掌握了70%。”徐炀从他的舱体内起身，对凛音的进步感到心满意足，“你能够在数据世界里移动和穿行，很了不起，这就是希利斯之海的基本工作原理。”

“……”凛音没有回话，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她捂着自己剧痛的头颅，思绪在希利斯之海中随意飘流，看得太多，如今不加处理地返回原身，自然携带着海量信息。

她的大脑简直要沸腾了，脑处理器拼命记录和检索这些信息，对浩瀚的数据量无能为力，随后陷入近乎宕机的状态！

徐炀不得不黑入凛音的处理器，切断数据处理进程，替她把冗余数据批量精简处理，大部分都是凛音过于好奇、东瞧西看得来的，并无什么价值。

凛音因疼痛而掉泪，她坐在技术舱边上，脑子空白了好一会，视野慢慢才恢复色彩，她重新掌握身体的各项基本功能——呼吸，运动，思考。

活过来了。

“……现在应该好多了。”徐炀帮凛音从险境中拯救出来，免得她大脑过载，他慢条斯理地解释，“你应当时时刻刻小心，新技术还有着许多你难以掌控的秘密。”

谢谢。凛音在心里说。她没有实际说出声，选择用行动来报答。“……让我们的同步率更高一些吧。”她站起来，撩开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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