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洛莎离开机械密室。
徐炀感觉怪怪的,身体又慢慢虚弱下去,仿佛之前的力气是回光返照。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与维生舱相连接的终端与面板。这就是自己六年来苟活的环境吗?他心说。还真可怜啊。
“莉拉把这里称作‘王座室’哦。因为,莉拉一直相信,主人有朝一日一定会回来的。”莉拉在数字心智里说。
她与徐炀几乎合二为一。
“让你们那么担心……太抱歉了。”徐炀很是惭愧。
“不管怎样,莉拉都会跟主人在一起的。”莉拉温柔地说。
徐澄刚被法洛莎给扔到了地板上,现在正睁着眼睛看徐炀。
她会嫌弃虚弱的父亲吗?徐炀看到一台新的、轮椅般的悬浮机器被递送而来,用于代步。徐炀坐上去,机器的不同部件支撑着他,感觉自己像前时代那种浑身瘫痪的老科学家,只能靠设备来移动和发声。
有点丢脸了。徐炀觉得被徐澄盯着看不好。起码再过几天他才能恢复如初。
“爸爸现在感觉不舒服……”徐炀慢慢地跟徐澄说,“让爸爸一个人待着吧。”
徐澄失落地走过来,头倚靠在徐炀的肩上,像撒娇一样,心中却是满满哀恸,她有好多话要说。
悲伤是没有声音的,徐澄有太多不堪回首的悲痛,长久以来只能对着无声墙壁默默诉说。
信使生涯里,无数个黑暗夜晚、诡异梦境之后,徐澄都是满心惆怅,郁郁寡欢,思念着父亲。而今徐炀终于回来,徐澄不禁抽噎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可是,我不想跟爸爸分开,”她难过地说,“我好想你啊,爸爸。你留给我的东西,我都好好收着。我怕爸爸死了!你最疼我了,每天都想办法照顾我,但你忽然不见了,我好怕你再也不回来了。爸爸,求你了,抱我一下吧。”
徐炀吃力地抬起他的手,轻轻环住徐澄的肩膀。
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虚弱了?徐炀今年已经40岁了。四十而立,他立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爸爸老了。”徐炀遗憾地说。
“我们刚见面的时候,爸爸还一点也不老呀。”徐澄抬起头,“爸爸走进保育所,东张西望的,那时候满地都是幼魔女们,一个、两个、三个,都被爸爸接走了。只有我,趴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我那时候是个小傻瓜呀。爸爸接走了其他人,然后又返回来,爸爸你看到了我,然后仔细看着我,看着我——爸爸,保育员们都说我是个痴呆的傻瓜,但你把我也捎上啦,你把我抱在你的怀里,把我放到穿梭机里,带我一起回家啦……”
爸爸带我去看病,给我买牛奶,把我一点点地带大……徐澄还想说下去,但她已经哽咽了,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六年了,六年过去了……
徐炀苦涩地坐在这台辅助移动的机器上,也许它是某种漂浮轮椅,他一点也不想查询它的具体型号。他怎么能让徐澄哭呢?他得重新变得强壮起来,即便是为了徐澄不再哭泣,他也得尽快复原。
徐澄的泪水渐渐尽了,她从湿漉漉的地面上站起来,眼眶红红的。现在她知道为什么法洛莎要赶紧走了,看着徐炀这样真不是滋味。
“……带爸爸出去吧,这里太闷了。”徐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