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说话的人,竟然不是别人,正是天仙姐姐的亲娘:
歌仙刘三姐!刘仙姑啊!
“不知仙姑驾到,晚辈有失礼仪!”陈成也看不见楼上的人影,冲木楼那边叉手行礼。
这可有点不妙!
人家女儿当面对我吐露心声,而我却想方设法地推辞拒绝……
这不是拂了刘仙姑的面子么……
陈成眼明嘴快,先开了口,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向楼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刘仙姑问好。
他们对于刘仙姑的景仰,比之陈成有过之而无不及,刘仙姑甚至是很多人家一家三代的偶像……
连始安七少几个小朋友,也一丝不苟地向楼上的仙姑她老人家问好。
陈成看着仙姑的排场,心想:姜有望在诗道上也是本地第一人了,可是他出来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气派……
“各位来的都是客,无需多礼。”刘仙姑笑着,又问陈成道:“客人是闽地来的吗?”
陈成本来认为,唱闽南语的歌,自己唱得又不标准,正好可以忽悠大家,哪知道人家刘仙姑是个行家!讷讷道:“非也,非也。晚生曾听闽人歌,记其曲调而已,词么,算是我新编的……”
所谓的“闽人”,叶启田、李茂山、卓依婷等人是也!
或许也可以说是“小琉球人”“夷州人”——
刚好与你们“宜州”一个称呼。(夷州是弯弯的其中一个古称)
“咦?这可就怪了。”刘仙姑在楼上诧异道:“闽南之地,十多年前我也去过,听当地民歌,短小,简单,像是上古之风也!”
虽然刘仙姑很委婉地在说,可是陈成还是听出了刘仙姑的困惑。
那就是,闽南比岭南,还要不开化得多,几乎没有任何汉化,这个时候也人迹罕至。
他们唱的歌,旋律简单,歌词简短——
歌词你说是你自己写的也就罢了。
怎么会有你这么流畅婉转、意蕴丰富的曲调?
陈成一下子也被问住了!
这就好像美国都搞不定的载人登火星飞船,毛里求斯的一个原始部落里,一群老汉凭借纯手工打造出一台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唱的地方刘仙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你唱的人家的语言,还超过了人家自身的水平,太奇怪了吧!
毛里求斯的手工,难道比NASA的一群科学家还厉害?
福建古属百越之闽越部落,虽然从汉代开始平定,但一直荒芜无比,直到陈朝永定时(557~559年),陈武帝为羁縻陈宝应而设“闽州”,福建历史上才出现第一个相当于后世“省级建制”的州。没搞几年闽州还被撤了,仍归东扬州管。
小主,
到大唐初步开发后,开元十三年把闽州都督府改称福州都督府,才有“福州”,开元二十一年,设立军事长官经略使,从福州、建州各取一字,名为福建经略军使——“福建”的名称才出现。
像这种无比新生的地方,能产生你口中这种“神曲”,骗鬼呢!
而刘仙姑对闽地山歌的评断,也的确是行家。比如“庄边山歌”,是分布于福建省莆田市岐山村、黄龙村一带的方言歌谣,有独唱、对唱、轮唱等多种形式,7字为一句,4句为一段,通常以叶笛伴奏,其中的代表作品《三十六送》曲调古朴典雅,抒事风格,表现古时地方名人故事,特别使人感到亲切。
可是即便是这种歌,也是从宋太平兴国年间才开始传唱,而且已经是“古朴”了,在这之前几百年,就有如此“先锋”的音乐?
这可不像在后世话语乐团一直占据一席之地的“闽南语歌”,小众中的小众,甚至如果不是刘仙姑证实,众人都要怀疑当地人唱不唱歌呢!
陈成面对质问,却不慌不忙,笑道:“可能刘仙姑去的地方过于南方了,你听说过‘歌仔簿’吗?“
“未曾听闻。”
陈成笑道:“这就是了。”
所谓歌仔簿,包括叙事性民歌和说教与谐谑小唱,后世一般认为起源于唐代。其中有男女轮流对唱的,更像是后市戏曲的形式。现在还有存在于清朝、仅印成几页的小册子,比如“道光陆年刻”即1826年版的《新刻王抄娘歌》。
而后来的闽南语歌与这还真有关联。
1933年台湾音乐人李临秋以根植于《西厢记》中“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中国古典情怀诗句意境写出了《望春风》,加以郑雨贤的中国传统五音阶曲调配曲而珠联璧合,打造出来这首经久不衰的佳作:独夜无伴坐灯下,冷风对面吹,十七十八未出嫁,想着少年家,生成标致面肉白,谁家人子弟,想要问他怕坏势(不好意思),心内弹琵琶。已爱郎君做夫婿,已爱在心内。不知何时君来采,青春花当开。门外好像有人来,开门去看迈(看看),有人笑我憨大呆,乎(被)风骗不知!
这句里面的“十七十八未出嫁”,邓丽君现场演唱时,还能诙谐地改成“三十多岁未出嫁”,令人啼笑皆非。
有了这种传统,后来人继续创作,等到弯弯“本土意识”崛起后,闽南语简直是很好的寄托乡愁之思的手段。
“天黑黑,要下雨”和“爱拼才会赢”等“土歌”,《爱拼才会赢》歌曲中唱“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等等,都是如此,这不知道鼓励了多少人勇敢地继续前行。
而这些,都源于唐代的“歌仔簿”。
“陈生我呢,有幸在余杭见过闽人,听闻过曲调,因为动听,便记下了。”陈成脸不红气不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