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郝心不知为何,对待面前这个一言一行都十分礼貌的人,心底总是憋着一股,呼之欲出的心火。
“欲知庐山真面目,除非亲自赴山行。”
“第四纪元哲学家王巍的名言......”郝心这具几近凋零的身体,终于在这句话的提示下,记起了死去的记忆。面前受访的,是一个被他遗忘的小人物。
“哦,这次你终于记住了,郝心承一。”林凡的身份呼之欲出,直到他口中的那个对郝心熟悉的称呼被搬上台面,郝心才彻底想起了这个人,“还是说,要我再用那个富有诗意的代号称呼你——‘神秘’。”
自记忆和现实的交织碾压下,林凡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入郝心的心脏,令他回忆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嘴里念到:“你是‘歌手’!”准确点说是曾经隶属于文明调和会的那位歌手,郝心与他只有一面之缘,而且在原本的相遇中,就没有询问过他的名字。
只是不曾想,自己在那场盛大的舞台剧中,结束了小丑的登台时间后,还会在台下遇到这个,曾经被自己忽略的一个小角色。
虽说曾经的郝心,将他誉为加入不流组织的小角色。但是从现状看来,人家目前至少比自己挣得多。一个组民比一个居民的月奉献点多,是一件合理的事情。
但,郝心还是对他抱有敌意。直到明确了他曾经的身份,这份敌意才如被斩断的水下海草一般,涌上海面:“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会被执行处关起来,做个百千年的思想教育后再放出来更为合适。毕竟你曾经加入了文明调和会那个违规组织!”
郝心特地将调和会的字眼,扩大了声音。以此彰示,他内心深处的不满。
“不必大喊大叫的,郝心承一。那只会让周围的人觉得,你在练习什么粗犷的新式唱法。”对于居民而言,调和会从未存在过,即便在网络上泛起过一时的风波,那也只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黄历。
而对于知情的组民而言,更没有必要去谈这件事情,因为,所有事情从始至终,都在星委会和暗星王的掌控之中。即便有过轨道的偏离,也被大人们搬回了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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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看着这个将手册丢在桌子上,四十多岁却还暴跳如雷的执行组民,心中的话,再次涌出:“你看看你活力充沛的样子,不是恰好证实了,对于你而言,四十岁根本不算老嘛,知道那些真正认为自己已经老了的人,处在你的身份上会怎样看待这件事情吗?疲惫和困倦占满了他们的身心,这与工作的强度无关。对待任何事情,都已经失去做出答复的兴趣时,那才叫做已经老了。”
很显然,郝心还没有老,只是他自己并没有完全想清楚这件事情。
“是吗。”他完全没有在听林凡的狡辩,一个劲的扎在这迟来的怨恨之中。或许,林凡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怨恨的地方,只是见到他,令郝心想起了那件令人感到烦躁的往事。于是,将他视作了一块撒气桶。
林凡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对此,他并没有什么想说的。他就在此地,从没有过离去,也从没有想过逃脱星委会随时都能降临在他头顶上的惩罚。他只是说:“善后调研已经结束了,承一。所以,你要留下来和我一起听听下一场歌剧吗?”
林凡的邀请,被郝心理解成了逐客令。在这种情形之下,或许逐客令的情形更有可能吧。郝心这样想到,不作声色的从后台的准备室,离开了诺言音乐会。起初,那首《雷帝之怒》此时竟以某种形式,停泊在了自己的脑中,重复播放着。郝心觉得此时的自己,能够感悟那诞生于世的雷帝,万分之一的愤怒了。
随着主角的走远,独自一人坐在舞台角落的林凡,显得孤独。他知道,比起郝心,他才是真正迎来衰老的那类人。年轻的身体,健康的体魄,长久的生命,然而维系这一切的,不是每年花费100奉献点所做的生态维持手术。而是,林凡那颗脆弱的心灵。
其实郝心已经间接的达成了对他最好的报复,不是让林凡在大牢里度过余生,也不是夺走他的组民身份乃至生命。对这个顽固者最好的惩罚,就是让他在没有文明调和会的世界里,一直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