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的夫君正在跟太子说话,言谈间全是读书人的风雅与气度。大嫂抱着熟睡的孩子站在门口,看向夫君的眉眼里全是崇拜。她告诉陆知鸢,她的夫君姓董,原是个读书人,且十三岁就中了秀才,是甘州城里最有希望成为状元的人。
天有不测风云,十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病愈后眼睛就看不见了。一代天骄,突然成了瞎子,搁谁身上谁受得了。他消沉了好一阵子,把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谁都不见,直到半年后,才摸索着打开了那扇门。
他不是弱者,只是不知道瞎了眼的自己还能做什么。
眼睛瞎了,没办法再读书,家里倒是还有些生意,早年间也学过打算盘,可他看不见账册,不知道记账的人有没有糊弄他。
“爹娘在,管事的自是不敢阴奉阳违,可若是管事的不在呢?”大嫂的夫君淡淡地说着:“爹娘会老,妹妹会出嫁,我一个瞎子,不仅帮不到他们,还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不瞒这位公子,在与我家夫人成婚前我是想过去死的。”
门外,大嫂的手颤了一下,显然这种话她从未听过。
知子莫如父母,他的这般心思自是瞒不过他的爹娘。
他的爹娘另有盘算。
“董兄说的可是婚事?”
大嫂的夫君点了点头,颇有些难为情:“我爹娘想要为我寻一门合适的亲事。所谓合适,就是要认得字,会看账本,不嫌弃我是个瞎子,愿意跟我这个瞎子一起生儿育女,陪我过这种琐碎的,麻烦的后半生。”
“董兄很好,不必这般说自己。”
大嫂的夫君轻轻摇头:“从十六七岁到二十七八岁,爹娘为我找了无数的姑娘,不是姑娘看不上我,就是姑娘不符合爹娘的要求,直到那天他们在街上看到了芽儿。”
大嫂的闺名叫陈有芽,小名芽儿。
乡下姑娘,起名都是随心的,确实不怎么好听。
“我爹娘都是种田的,在他们眼里,东西发芽是好事儿。发芽说明这东西活了,活了就能长大,长大就能结果,结果就能果腹。我哥叫陈有实,就是果实的那个实,我叫陈有芽。”
大嫂红着脸解释:“我也觉得我这名字不好听,可这是我爹娘对我们兄妹的期望,在他们眼里,这是个有希望的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