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这些事我也管不了,总之你还是考虑清楚比较好,那些东西里面的一些玩意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了事。”沃克也不打算用居高临下的口吻教育这位下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都是自己要走的,没有人可以替别人过日子。
小主,
副官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己这个长官的威势还是很足的,那是长久以来一点一点沉淀出来的铁血气息,这种压迫感可不会因为说话语气和善而消失不见。副官的位置靠着驾驶舱的另一侧窗户,感觉到长官没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轻轻的合上军用的信息板,用手背贴在了窗户玻璃上。从玻璃上传来的温度开始变得更有层次感了,温度在不断地降低,运输机的信息同步系统显示他们的高度在下降,外面依旧暴雨滂沱,所有的景色都被雨幕覆盖,像是那些小电影上惹人生厌的马赛克。不过尽管很模糊,沃罗涅夫还是能看到无数的灯光在闪动,就像是有着许多怪兽在远处的雨中,正在和黑暗中的不知名生物战斗。
沃罗涅夫祖上据说是北方人,这是他从他母亲那里听来的,他从小也因为这个被周围的同学们排挤。同学们其实也不是刻意的排挤他,而是每当同学们互相问起来自哪里时,大多都是新乡星、欧琛星之类的,自豪一点的会说自己是皇城或者中央城区之类,也有不少外来户介绍是从瓦尔特联邦或者龙之国来的云云,唯独那时的小沃罗涅夫坚称自己来自北方。
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北方,也没有人知道北方具体在哪里,因为这实在听起来不像是个地名。
当然,小沃罗涅夫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妈妈每天将这个挂在嘴边上。
所有人都认为沃罗涅夫是个疯子,认为他的智力有些问题,而不管怎样,在学校里你或许没做错什么,但你不合群就是原罪,仅此一条便足够了。所以小沃罗涅夫成为了被排挤的对象,老师无法帮助他什么,学校的规章制度能惩罚霸凌他的“坏小孩”,老师的呵斥能堵住其它孩子不善的言辞,但没有人能抹去所有人或是怜悯、或是讥讽、或是畏惧的眼神,这就是人类身为群居动物的本性。
每当他受了欺负,他的母亲都会安慰他,为他擦拭眼泪,为他做一顿美味的晚餐与糕点,然后在睡前为他讲那些动人的故事,想要抹平那些生活的伤痕,让自家的孩子健康的成长。此刻他看着那些飞扬的雨水以及远处那些隐隐发出巨大轰鸣的巨兽,他一瞬间彷佛回到了小时候的小房间的床上,那时刚刚与妈妈分房睡的他躺在提前暖好的被窝里,在窗外滚滚的雷雨声中安心的听着妈妈的睡前故事。
妈妈讲的故事很离奇,与课本上的一些童话故事完全不一样,每当周围同学讨论这些时,小沃罗涅夫都会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窃听”,他们的爸爸妈妈讲过“白雪公主”,讲过“小美人鱼”,甚至有时会有东方古事纪里面的有趣故事,但他的妈妈从来没有讲过这些。在妈妈的故事里,他最喜欢也是最常听的就是关于北方的故事,也就是那个传说中他们祖先所在的地方的故事。
据妈妈的故事里描述,那是一个神奇的国度,曾经生活在那里的人是很幸福的。那里的人不分贫富贵贱,每个人都能昂首挺胸的生活在那里的社会中,那里的工作时间并不长,不像现在的帝国这样,但每个人都能获得足够的收入来购买自己想要的一些东西。女孩子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着,男人们开心的享受着下班后的娱乐时光,总之,那里就像是天堂一样,所有人脸上都挂满了幸福的笑容。
沃罗涅夫记得自己那时问过一个问题让他记忆犹新:“妈妈,那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从妈妈的口中得知,那个国家靠着新发明的科技建造了无数的工厂,巨大巍峨的厂房像是一座小型的山脉,厂房里是数不胜数的机器流水线日夜不停的生产着食物以及生活用品;同时那个国家的人们还在这里以及外太空建立了无数的巨型矿场,矿场中的矿机都高耸入云,每一秒都可以生产出数以万吨计的矿石。
“可为什么我们教材上没有这个国家呢?”
“该睡觉啦!明天还要上课,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故事在小沃罗涅夫妈妈的关灯声中戛然而止,为年幼的他留下了一个悬念,尽管这个悬念并没有太难解答。
他长大后懂得多了,上过了高等学院也就不再有关于此的疑惑了。他知道了那个被称作北方的国家是什么,对于上过系统历史课的他甚至那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国家,那只能算是一场伟大的人类社会学实验,尽管它的下场并不好。那个东西在先驱进入星海前曾经出现过,只不过最终自我崩解。星海时代后,那些古老的遗民秉持着或许是他们父辈的意志,重新捡起了它,但最终的结局也并不好。在那之后,他对自己曾经的这段时光讳莫如深,毕竟那个坚称自己来自北方的年幼的他实在是蠢得有些冒鼻涕泡。
沃罗涅夫很羡慕,羡慕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但即使他再神往,他也没法去到那里,因为那是一栋海市蜃楼,当他跨过人性的边际,就会发现那片虚影消失在空气中。如今他快要入伍三十年了,作为海军精锐部门的老兵,顶着十二级军士的军衔,如今还是一名中将依仗的亲信,任何人做到他这个地步,都可以说拥有了一个成功的人生了。他并不想为了什么崇高的目标活着,那太累了,但生活永远不是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这就是那些东方哲学中的所谓“红尘因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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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收入已经不低了,作为帝国军士中最高等级的那一档,他每年的收入是很可观的,帝国也会给他们提供社会保险等一系列补助型福利。但这些东西的多少也要分情况来看,他的母亲每年治疗要花钱,他的父亲仍天天找他要钱,他的儿子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又不愿意去普通企业打工,他的妻子在家里为此操碎了心,每次他休假回去都是以泪洗面,这一切的种种都像是压在他背上的巨石,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他不得不退伍后去做审计,尽管他知道为这些私人企业做审计意味着什么,但生活迫使他不得不做。他也想像那些同僚们一样,退伍了开个小酒馆,不时和战友们聚聚聊聊天、追忆一下往事,晚上关上店门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地享受退休时光。但那都是奢侈品,他只能选择继续奔跑,奔跑在见不得光的大雨之中,一如这窗外的暴雨和黑暗。
或许有一天他的战友问起他,他只能露出一脸麻木的笑容说:“我可好了!你们这群人还没抱上孩子的就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沃罗涅夫啊沃罗涅夫,生活把你摁在地上摩擦,记得收拾好心情继续微笑面对吧!”他只能每日如此的激励自己。
在他的内心深处,那个小沃罗涅夫在不断地哭泣,在不停的敲打着门窗,可当四周的邻居们都闻讯赶来,他却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左边的男人拿着刀戴着皇冠;右边的女人在和一个男人放荡的拥吻肢体交缠在一起;不远处的另一个男人严肃的看着他,男人穿着刺金的中山装,脖子处纹着一条睁眼的五爪龙;人群之中还有一个戴着圆顶帽与单片眼睛的人,手中提着一个旅行箱式公文包,身上穿着得体的西装。可这都不是他想要找的人,他很害怕,害怕这些奇奇怪怪的邻居们。
就在小沃罗涅夫退缩的时候,脖子后,耳朵旁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他只需一瞬间,就听出了那是妈妈的声音。不过妈妈却没有如小时候那般拥抱他,而是轻声说:“别怕,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不知为何,小沃罗涅夫突然有了勇气,他大踏步的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周围的邻居们见到此景,似乎觉得没多大意思,也都走回了各自的屋内。小沃罗涅夫走着走着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于是转头望去,想要寻找那个熟悉声音的身影,可并没有找到任何踪迹,只剩下了自己还在砰砰直跳的心脏。突然间他感到眼角有些发痒,伸手一摸,原来是一滴泪珠......
沃罗涅夫闭上了眼睛,长时间飞行所产生的疲倦随着脱敏剂效力的过去全部涌了出来,离降落还有大概十分钟,他愿意趁着这段时间睡一会儿,让自己忘掉那些思绪,然后全身心的投入到接下来的高强度工作中。
诺德琳暗面,封锁管控区域,四十九舰队驻扎基地。
“暴雨怎么越下越大了!那边的!再拿两把伞来!”蕾对着临时机场的工作人员吼道。
这里是临时修建的机场,用来停靠大型运输机的,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个大型矿业公司的办公地,因为暗面被总督府强制征调,所以公司就迁走了,只留下了一个机场与许多大型的低层建筑,这个机场当然无法停靠海军的大型运输机,所以他们临时扩建了不少。
耀眼的灯光将雨幕刺穿,一辆大型的装甲车越过了不远处的矮坡,穿过一座又一座还没完全拆除的矿场向机场驶来,说是行驶,其实装备了反重力引擎的装甲车只是飞的很低。阿列特坐在车内,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同时注意着信息板上目标运输机到达的时间。
装甲车的速度很快,在巨大的噪音中停靠在了机场跑道旁,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在矮层建筑群中来回作响。暴雨太大了,装甲车无法使用平日里常用的喷气引擎来行驶,所有的气流在这无尽的暴雨面前都像是遇到了石头的鸡蛋,一碰上就会被绞的稀碎,只有反重力引擎配上气流防水刷才能顶住这极端的天气。
“蕾!准备雨衣了没?!”阿列特推开车门下了车,朝着面前的蕾大声吼道。
“准备了!但是雨太大了!最好是能有个机库!不然他们一定会浑身湿透!”蕾也同样吼道。她穿着一身漆黑的雨衣,雨衣下是标准的紧身作战服,兜帽下她的眼睛泛着光芒,那不是反射的周围的灯光,那是活体金属在不断地涌动,为她的眼球数据链供应着能量,而这种能量在暴雨低温环境下显得更加明显。
他们也并不想这样说话,但他们不得不以吼叫的方式来进行沟通。在这种暴雨的嘈杂声中,除非他们将通讯器的接收端塞进嘴里,否则还是必须要靠吼才能听清楚对方说的什么。
“这里本来的机库呢?”
“太小了!那是那家公司老板私人飞机停的地方!把‘鹈鹕’停进去会把整个机库撑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