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许多议员确实害怕现任的议长,但同样的,对于大部分实权议员也就是总督来说,愿意服从莫德里奇只是因为最符合他们的利益,即使莫德里奇的手腕相当强力,但害怕这种说法,从来就不会出现在这些人身上。
第二日的早晨,还没到议院开始议会的时间,这里就几乎坐满了人,对于日常缺席三分之一的议会来说,这种反常只会出现在极其重大的事件发生时。
帝国首都时间,议会日,6:14AM。
皇城议院特区主建筑的方向响起了一声低沉的残响,声音在灌木中穿梭,次第减弱,如同坠入云层的海燕发出的惊叫。闷雷似的突然声波,惊走了在步道边缘觅食的鸟,那些鸟煽动着羽翼迎着未竟的初晨细雨冲上天空,排成了整齐的队列,此起彼伏像是一行活生生的乐谱。
莫德里奇拄着手杖来到老约翰身边,和这个穿着华贵的老朋友一起坐在了步道的长凳上,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石雀飞过装点着浮雕的议院尖顶,急转直下,飞去远处的大皇宫方向,视线往下倾斜,与十数名穿着艳红“惠拉式礼服”的议员交错而过。仅仅是一瞬,便撇开了距离,他的视线并没有打算停留在那些议员身上,反而紧跟着快要消失在树梢的石雀群。他凝望着低矮的天际,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几朵残云歪歪扭扭的挂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他自己也难以说明心中的思绪。天空远端,几架运输机在禁飞区边缘腾空,从薄雾中无声掠过,朝着北方那个昨晚不太平的地方飞去。
就在莫德里奇短暂的失神之后,不算远的议院建筑高处传出了略有嘈杂的机械声,一个又一个吊着动力辅助装备的工人滑到了靠他们这一侧,拿起手臂上的清洗器械,将议院建筑外表的污浊擦拭掉,收集进腰边挂载的箱内,伴随着朝阳渐升、薄雾消散,第一束阳光穿透下来,得益于皇城没有什么高层建筑,阳光清澈纯净,倒是叫人觉得分外美好,阳光、人声机械声和细雨残留的最后一点味道共同组成了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画卷,对于坐在这其中的人而言,彷佛世界本就应该如此,岁月静好。
然而就和世界上大多数时候发生的事情一样,拥有美的人不懂得欣赏,渴望的人却苦苦追寻不得。老约翰和莫德里奇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切的美好都是帝国制造出来的蜃景,动人的美丽只是为了掩饰那些无法斥之于口的情节,比如说——“死亡、苦难、恐惧”。
两人没有对话,也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只是静静地坐在长凳上看着这一切。就在清洁工人们收工的同时,议院主建筑的前庭里响起了一阵阵绵长的钟声,木槌击打在铜壁的厚重、骤起的微风和建筑里传出的嘈杂,为这个放松的早晨画上了句号,这敷衍潦草的尾笔很快被起身的两人丢在了步道的泥土里,不再在意。
莫德里奇仰着头用手遮挡从指缝中看朝阳,“春天的太阳真美,美到让人能够暂时的忘记痛苦。”他说,“就像药一样。”
“西迪典嗪还是红杲素?”老约翰说,“帝国生物那些下属企业开发它们,是因为这些止疼药能够源源不断的盈利,而那些彻底治愈伤病的药物不能。”
“但没有任何人逼着病人吃它们不是吗?也没有任何人阻止病人去购买那些彻底治愈伤病的药物。”莫德里奇对这位老朋友的讥嘲不以为忤,“所以是人们需要,才诞生了它们;而不是它们的诞生伤害了谁,老家伙,我想你们哈布斯堡的人不会没有经济学的高材生,或许你该回去问问你的那些后辈子侄了。”
“或许是吧。”老约翰叹气。
“痛苦是生命的源泉,是每个人的人生必修课,痛苦才能使人成长,快乐不能,就像阿列特和戴安娜一样。”莫德里奇像是想起了什么“嘶”了一声,“忘记了告诉老泽勒一件事,真是老了记性不太好。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他闭眼稍稍偏头,食指关节揉了两下太阳穴,低声嗫嚅:“希望他们家族的损失不太大吧。”
“泽勒?是能源工业部准备接收的那批战略设备的事?”老约翰嘴角带着事不关己的嘲笑,“你要是真心希望他们好,这根本就是一件不会发生的事,一句祝福有点太敷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