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一并不认同石三所说的,在他心里,将百姓仍称作百姓而非贱民,已经较旧皇朝时仁慈的多了,如今要他将百姓托举过头顶,是万万做不到的,不仅他做不到,在座的上百人无一能够做到。因此,在所有人心里,皆对石三这一番言论感到不屑,君为躯干,臣为枝叶,民若草芥,这是自然之理,如何能让草芥长在枝干之上呢?简直本末倒置,可笑!
石三也自知竖子不足与谋,便收敛起来,不与他辩解。
白崇一转而向众人说道:“我们直待无源与雨浓回来,探听过虚实之后,再行用兵。”又转向石三,问道:“足下此来所为何事?”
石三赶忙说道:“一为拜谒宗主,二为曾经被宗主留下的弟子。”
白崇一怔了怔,道:“哦?是哪些弟子?”石三道:“即是并州之战俘获的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二名弟子,如今既已重修旧好,请求宗主将他们赐还给我。”
白崇一想了想,问白楸道:“那些弟子如今可还在吗?”
白楸看了看石三,轻声道:“多半加入了白元,如今已无据可考,剩下的自然减损两千有余,后又染了一次瘟疫,死了大半,前几日在转移的路上,经不住磕碰,又死了几百个,总共算下来,尚有一千六百名左右。”
白崇一问石三道:“你要将他们带回去吗?”
石三听着白楸冷冰冰地陈述,每一个字合该百多条鲜活的生命,竟让他说得那般轻巧,心里却似刀剜剑刺的一般疼痛。石三强压下悲恸,点点头,恳切地道:“还有前日派往凉州、江州通风报信的章四,也是我座前弟子。”
白崇一又转向白榆,问道:“我曾嘱咐你好生招待他,如今怎样了?”
白榆支支吾吾道:“染了瘟疫,又在转运中偶感风寒,救治不及,半途夭亡了。”石三几乎要爆发出来,盯着白榆问道:“他的尸身何在?”
白榆怯怯地道:“担心传染别个,被我一把火烧了。”
石三紧咬牙关,问道:“骨灰何在?”
白榆道:“自知有愧于他,便将骨灰扬在山林之中,只望他魂归故里,好好托生。”
石三正欲发作,却被白崇一抢了先,埋怨白榆道:“怎可如此大意!叫我如何向石三兄弟交代呢?”
石三见他们一唱一和,知道多说无益,眼下还是要以和为贵,便强忍着怒气,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既是无心之过,又何必求全责备,只愿以后互助友爱,不要令实在人寒了心。”
白崇一怒斥白榆道:“念你重伤在身,便免去体罚,留下一命,以观后效。”又转向石三问道:“足下看我这般处置可行吗?若是还不解气,便将他交给你,任凭发落。”
石三冷冷地道:“若是还有选择的余地,我宁愿由着性子取了你性命,绝不受这等气!然事已至此,若一味追究功过得失,计较恩恩怨怨,还如何同仇敌忾、共御外敌?做都做下了,气又何益?罢了,还是全力迎敌,休再节外生枝了。”不愿多作停留,带上那些蓬头垢面、遍体鳞伤的弟子们往罗伽山飞去了。
将这些弟子交给石丫后,石三便一言不发,钻进山洞中,再不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