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沉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大地,四周静谧得可怕,只有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声响,似冤魂悲泣,又像对他的嘲笑。
月光透过斑驳树叶洒下,地上是一片片破碎银白,宛如他破碎的理想与信念。寒风凛冽,吹起衣摆,寒意直钻骨髓,却抵不过内心冰冷。
他的心被两股力量狠狠拉扯。族兄的理想是他多年奉为圭臬的信仰,如高悬灵魂深处璀璨却沉重的星辰,回忆起族兄的热血与付出,那光芒刺痛双眼,令他无法割舍,在黑暗中这光芒突兀又脆弱,似风中摇曳烛火。
而温鸢的话语如冰冷潮水,冲击着他的一念之堤。他知道为自己而活是解脱,像平凡人顾好小家小户,没有刀光剑影和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这平凡的诱惑如恶魔低语,萦绕耳边,周围黑暗仿佛与之呼应,要将他拖入深渊。
他在两种念头间摇摆,时而觉得族兄之死不能白费,要扛起理想大旗;时而被疲惫和迷茫笼罩,想逃离责任。每一次呼吸都伴随内心挣扎,像无数钢针刺痛心房,令他几乎无法思考。在这寒冷孤寂的夜,他仿佛被世界遗弃,找不到方向,独自煎熬。
“先生,学生有些事想要请教你。”
温北君回头,看到少年略显青涩的脸颊。
“当初我曾信誓旦旦说要救天下之黎民,可而今…学生们只觉太过不切实际了些,这天下,要怎得才能救这天下呢。”
去年春天在大梁学宫讨论过这一话题的师生二人却都没有说出他们曾经的答案。
统一。
天下根本没有一方势力强大到足以一统天下。齐国的铁骑被楚军拦在了淝水河畔,而今天子下诏革了齐王印,那所有战争都失去了原本的法理性,只有伐齐才是正道。
温北君看着眼前青涩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想起了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热血与迷茫,只是如今,这迷茫中更多了几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