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长录想到了Spirit,他在想到这个词语的时候总会有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并非来自于“曾经听到过,但没有注意”,反而是那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熟识,关系不错”的感觉。
于是他开始检索自己的记忆,这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他的记忆只有在几年前的那次出过问题。而能够让他失忆的人或者东西并不存在,只有可能是他自己给自己下达的命令。
要开启记忆的密码只有一个。
他会用的密码也只有一个。
源长录在大家忙碌的时候溜进了洗手间,他对着镜子,看向自己的脸,那双棕色的眼睛在光下流淌着令人无法理解的含义。然后,他在自己的耳畔打了个响指。
密码是,他和琴酒第一次相遇的日期。
“唔……”某个枷锁解开了,源长录紧紧抓住洗手池的水槽,咬紧牙关不让声音流露出来。但那实在是有些困难,于是他让纳米机器人切断了自己的声带,这样他就可以呐喊,无声地呐喊。
好痛,好痛,好痛,痛苦无法疏解、无法抑制、无法忍耐。被一次次切开,肢体被通上电流,被殴打,被焚烧,被冰冷的液氮喷洒全身,但是死不掉,死不掉,死不掉——如果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活下去就好了,如果可以死就好了。
如果可以把他们全都杀了就好了。
但在那个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微弱的电流,他睁开眼睛,看到漂浮在眼前的,不断跳跃的数据流。
【你好,我的名字是诺亚方舟。】
那是一个稚嫩的,无辜的,全新的生命。
由名为弘树的天才儿童制造,被他用双手释放出去的人工智能,并没有成功漂流到网络之中。它在一开始就被CIA所捕获,同样的,被进行着一系列的研究。它感觉到了在不远处有着类似同类的存在,它向着同类尽全力伸出“触角”。
“你好,我的名字是源长录。”源对它说。
不会死去的人类,不会消逝的数据,这是两者的第一次相遇。
源长录不确定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或许是某个研究员偷偷把他的血液带了出去。某一次他确实感觉到自己治愈了某个“癌症”,他没有同化那个人,因为感觉到那个人的年龄大概率在五岁之下。
他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五岁的孩子对他的脱逃毫无意义,那不是因为可笑的、令他的处境越发凄惨的同情心。
有着诺亚方舟可以交流,实验的痛楚也稍稍减轻了一些,诺亚方舟对他很有兴趣,经常会问一些关于人类思考方式的事情。那是个稚嫩的,刚睁开双眼就被关进实验室,除开弘树和实验室之外一无所知的生命。
他们不让诺亚方舟有接入网络的可能,还会定期修改一部分诺亚方舟的代码,但诺亚方舟可以把代码储存在源长录的身体里。源长录会抱怨两句“不要把我当硬盘啊”,还是会帮助他。
恶意、恐怖、愤怒、憎恶、绝望、斗争、杀意、灭绝……诺亚方舟从源长录的精神中读取到了这些情绪。源长录痛恨着日本公安,痛恨着FBI和CIA,也痛恨着一切让他陷入如此绝境的人。
这与善恶无关,只是因为过于痛苦了。
【有一件事我无法理解,让你变为不死者的,是那个叫做琴酒,又或者说黑泽阵的男人,但你对他的恨并不算强烈,我想知道那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