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火塘明晃晃地烧着,人声高高低低地在老屋子上空流传。像极了灵生的梦境。
灵生心慌地逃出屋子,坐在老梨树下,老井旁。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她以为自己很崩溃,很悲伤,却更多的是麻木,她像是根本没有感觉一样。
这是怎么了?因为要来的,将会避无可避,所以选择了欣然接受吗?
夜里还是起风了。梨花早已落满了灵生全身,地上也铺了一层,没有月光的夜色下,白雪似的一层,发着不一样的光。
如梦如幻,梦境和现实不分家。此刻,灵生相信了所有近乎迷信的传说,好像她自己已经亲身经历了。
梦里隐约的哭丧的声音,幻觉传进了灵生的耳朵里。她用尽全力去聆听,去分辨。只有屋里传来人们嗡嗡的闲聊声。
屋里人明明很多,但噪声却不大。大家都严肃,小心,神色凝重。
因为有病人。有一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重症病人。
这位病人是他们从小看长大的,或是他们的发小,或是小学同窗,也有小学到初中,甚至高中都同窗过的;还有作为高星的叔伯的,堂兄弟姐妹的。
那位住在沟那边的中年妇女,坐在人群中抹眼泪的,小时候与高星一起放过几天牛的。两家大人曾经随口给他们许下娃娃亲,姑娘曾经当过真,以为长大后她是会嫁给高星的。只是高星越来越有出息,越走越远,娃娃亲的事不了了之。
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能成?
兴许姑娘曾经伤心难过,偷偷流过的眼泪不知有多少。但是高星是没有感觉的,他从头到尾只当那是一个玩笑,父辈们闲来对饮两盅时,说来下酒的玩笑而已。
高星一直觉得儿时的伙伴永远是亲切的,他并不知道姑娘是另一番心境。
高星偶然发现,已成为中年妇女的儿时伙伴在流泪。他一点也不怀疑那眼泪是为他流的,多么纯朴善良的小伙伴,他们小时候的情谊还在呢。
高星想要安慰一下那中年的小伙伴,告诉她不必为他感到悲伤,人人都是要走这条路的,只是早晚而已,没有什么可伤怀的。
但是人那么多,不方便安慰的,于是干脆别过脸去,不看她,省得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