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鱼父办理丧事时,段书瑞注意到鱼幼薇的反常。她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冷静,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的站在远处,凝望着父亲的灵牌。鱼母身着白色丧服,脸上不施脂粉,嘴唇苍白。不同于女儿的镇定,她哭得险些不省人事。她机械的做着一切丧葬事宜,步伐却颤巍巍的,就像一只摇摇欲坠的风筝。
“夫人节哀。”段书瑞待所有亲朋好友离开后,走到鱼母身边,“鱼兄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夫人伤心过度,影响身体。”
“谢谢先生关心,我会调整过来的。”鱼母叹了一口气,“只是最近遭遇太多变故,实在让我不知如何应对。”
“夫人不必忧心,我已写信告知温兄,请他半月后回来,大家共议解决眼下困境之策。”段书瑞道,“这段时间,请夫人和幼薇安心待在鱼府,先行收拾行李,做好搬家的准备。”
“先生说得对。在我和幼薇找到容身之处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份工作。即使薪水微薄,但只要能养活我二人就足够了。”鱼母不好意思的笑笑,“总不能一直依靠两位先生吧。”
段书瑞默默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是那样的柔弱 ,看上去不堪一击,但她那瘦弱的脊背却扛起了家庭的重任。他知道,在鱼父去世后,她终身未再改嫁,含辛茹苦的将年幼的女儿拉扯长大。即使物质生活不够富裕,但是她给予女儿的爱却是一分不少。
“夜已经深了,我该去房里看看幼薇了。”鱼母向段书瑞微微行礼,“天色已晚,先生今日便请夜宿于此处客房吧。我会叫清漪为先生带路的。”
段书瑞微微颔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幼薇这丫头白天表现得如此镇定,不知现在是否依旧如此情绪稳定?但他也不太好意思去姑娘房里探望,便只好跟着清漪向另一侧的客房走去。
鱼母来到鱼幼薇的房里,只见床上的女儿蜷缩成一团,靠在墙角,眼角仍挂着泪珠,口中呢喃道:“阿耶,别走……”鱼母心中又是一阵苦涩,她将女儿露出来的一截手臂重新放回被子里,替女儿掖好被角。随后,她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回到自己房里。
段书瑞很快收到了温庭筠的回信,信里提到他会快马加鞭,尽力在十日之内赶回来。段书瑞将信笺放在一边,长叹一口气——他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多想全力负担起鱼幼薇母女俩的生活开支,让鱼幼薇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可自己只是个秀才,虽然有微薄的薪水,也有一定的积蓄,但在物价高的长安城,想要养活三个人,无疑是杯水车薪。即使是考上进士的大文豪白居易,在事业的起步期也只能在长安郊区买下人生第一间房子,更何况籍籍无名的自己。他自嘲的一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旁观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故事走向既定的结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十日后,温庭筠如约赶了回来。舟车劳顿,他却顾不上休息,直接来到鱼府。此时正值清晨,鱼幼薇正在院子里侍弄最后几盆植物,陡然听到身后的大门被推开。接着,她心心念念的温叔叔出现在眼前。
“温叔叔!”她一个乳燕投林,扑进温庭筠怀里,“你可算赶回来了!幼薇好想你!”
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髻,温庭筠柔声道:“幼薇,对不起,我还是回来晚了。可惜未能见到鱼兄最后一面……”
段书瑞正在屋内看书,听闻院子里的动静,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出来。
“温兄,你真是守时!这么快就回来了!”段书瑞不禁露出微笑,“这几天赶路辛苦了吧,还没用早膳吧?”
温庭筠呵呵一笑:“段老弟,好久不见!自家兄弟的事,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的确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咱们一起简单吃点吧。”
段书瑞欲待再说,目光瞥到鱼幼薇还把小脑袋埋在温庭筠怀里,眉心不由得一皱:“鱼幼薇,怎可以如此失态?还不快放开温兄。”
鱼幼薇面上一红,赶忙放开抱在温庭筠腰间的双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哈哈,无妨无妨。定是小幼薇太激动了,看来我真的挺招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