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门心思都在会试,谢凡十八岁生日也并未操办,只叫尤厨子下了一碗长寿面独自吃了,便算是做了生日。
新年之后,朝廷也定下了己未会试两位主考官。和乡试不同,会试由礼部主持,在京师贡院举行。会试主考官,多以进士出身朝中高官出任,上至大学士、六部尚书,下至副都御史。
今科会试正主考是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陶东阳,副主考是礼部右侍郎方敏。两位主考皆是进士出身,素来富有才名。其中陶大人曾是二甲第二名,方大人更曾是一甲状元。两位主考才华横溢,一众举子皆是心服口服。
其余十八位同考官,亦是多由翰林充当。足见朝廷将会试视为头等大事。
转眼时间来到二月。与乡试一般,谢凡与其余三千余名应试举人一道,照例提前一日,二月初八寅时便去北京贡院候考。
陆家父子与张世贤三人虽然是生意人,来到京城以来也一直忙于生意应酬。可是几人都心知肚明,进士及第实在可谓是“鲤鱼跃龙门”。
万一谢凡会试中式,成为进士便是板上钉钉。他们几人身为谢凡亲近之人,也会与有荣焉,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后好处简直不胜枚举。所以为着谢凡参加会试,他们三人亦是尽心尽力,积极张罗筹备。
此时北京城天气依旧寒冷,陆才明与张世贤特意为谢凡备下了马车赶考。马车也是特意预备过,四周皆挂上了厚实的布帘。又为谢凡准备了厚实衣服鞋帽,暖烘烘暖手炉。
可是外间依旧寒冷,一出马车,谢凡便被冷得浑身一个激灵,又打了个喷嚏。
谢凡站在应天府一队举子之中,在贡院门前候考,搓着手跺着脚默默等候。好不容易等到点名,众位举子便如乡试一般,依次接受搜检。
会试搜检依旧十分细致,甚至比乡试搜检更为严格。帽须单毡,鞋须薄底,砚台不得过厚,笔管不得镂空,食物也必须切开。
大明立国之初,洪武年间,举人应试查检尚且较为宽松。太祖曾云:“此已歌《鹿鸣》而来者,夸何以盗贼待之。”
然而时殊世异,科举文章文风渐渐冗滥,多数文章千篇一律。举子记诵稍多即有可能中式。所以曾有举子,尽抄录小本,挟以入试。御史便建言朝廷应当严格搜检。
如有举子夹带舞弊被抓,便先要荷校(戴枷)在礼部门前示众一月,再送法司定罪。惩罚多为处以杖打之刑,之后削去举人功名,贬回原籍成为庶民。
故而会试考场搜检格外严格,渐渐成为惯例延续至今。应考举子须得解衣脱帽,且一搜再搜,无复国初待士体矣。
在北京城初春的寒风料峭之中,来自全国各地的赶考举子们现场脱下衣服鞋袜,由四位搜检兵士一一检查。不过此时众位赶考士子都身负举人功名,搜检兵士相对乡试搜检更为客气,举人们不必赤身裸体。
虽然现场生了炭火取暖。可是春寒料峭中脱去了外衣,也将谢凡冷得瑟瑟发抖。
此次考篮中文具与乡试时候类似,只是吃食皆是尤厨子精心预备。因为尤厨子历来洋洋得意自己曾在西北勾军,特意为谢凡准备了烺干粮。
烺干粮正是尤厨子在西北时所用军粮,因为用水少,容易储存,既可以直接食用,也可用开水泡软食用。尤厨子为了方便谢凡入口,又粗粮细作,额外加了蜂蜜和大红枣,让烺干粮入口香甜,远远胜过寻常军粮。
为防止搜检兵士与举子勾结舞弊,搜检兵士皆是从全国各省卫所兵士所选。轮到谢凡,恰好有搜检兵士便是出自西北卫所,见到烺干粮颇为诧异。将烺干粮切碎之后见其中有丝丝红枣,更是面露微笑。
谢凡却是不知,只是照例同乡试一样,拿出一钱银子交给检查兵士。那士兵笑嘻嘻收了,又对谢凡拱了拱手,将谢凡顺利让了进去。
入得号房,谢凡见到北京礼部贡院与南京江南贡院略有不同。似乎更加宽阔一些,里面摆放有炭盆和恭桶。只是因为北方风沙远胜南方,号房内颇有些灰尘,显得脏乱。
谢凡进得号房便拿出考篮中手巾抹布,将号房打扫干净,方才能够落座。
谢凡心想:“号房脏不打紧,最要紧是个正常号房,不漏风雨,不临茅房。”
举子们入闱完毕,号军便将每个号房与巷栅门上锁。谢凡依旧照例礼貌为号军送上银子。号军亦是殷勤为谢凡端来热茶,添上炭火,分发下三只蜡烛。
谢凡拱手多谢,也不多言。点燃火盆,再拿出薄毯盖上,如乡试一般开始休息。
虽然有几分寒冷,谢凡也蜷缩着身子渐渐睡去。转眼便到了九日子时,号军发下试卷。题目、正卷纸、草卷纸皆与乡试类似。
谢凡拿出文具,见墨汁砚台因为点着炭火,历经一夜,万幸不曾冻住。只是正欲落笔,方才发现因为夜间寒冷,研墨之后,墨汁有些干涩。
只好按照前日演练之法,用炭火将砚台微微加热,方才书写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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