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运河已经开漕,陆家父子与张世贤便相约一齐回应天去。谢凡自然是一路将三人送到北京城东南大通桥上船。
只是万万没想到送行人之中还有一个伍达志。多年不见,伍达志风采依旧。虽然眼角平添了些许岁月痕迹,却更显稳重大气。
谢凡一见伍达志便想起当年听墙角一事,浑身上下都开始起鸡皮疙瘩。
又见此时此刻,伍达志与陆平友两人,深情款款,依依不舍。
借用前世的形容词汇,便是所谓“眼神拉丝”,以及“性张力拉满”。
“这么多年了,他们两人居然还是这么腻歪。简直想夸一下他们的爱情好专一。”谢凡感觉恋爱的酸臭味道扑面而来,那味儿简直太冲了。
但转眼又想到伍达志可是将自己妹妹嫁给了陆平友。顿时觉得非常别扭,甚至有些恶心想吐。
“原来前一阵子陆平友去访朋友,不在四合院住,便是访的这个‘朋友’。
伍达志的妹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亲哥哥坑了。包办婚姻简直害死人。
陆表叔也是,平时多精明强干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不出来自己儿子和大舅哥有点特别关系呢。”
谢凡心中不禁开始吐槽起来。本来怀揣着一番离愁别绪,伤春悲秋,顿时也去了大半。
万幸想到张世贤和表妹王小姐婚姻美满幸福。虽然张胖子婚前有些恐婚情绪,可是婚后两人反而琴瑟和鸣。
前年张家遭遇财务危机,王小姐还慷慨解囊,用陪嫁帮衬夫家渡过难关。
这趟北京之行,张世贤虽然忙于生意,常有应酬宴饮,却从未眠花宿柳。无论每日到多晚,也都会赶着宵禁时辰,一更三点前回到南城四合院歇息。
这趟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张世贤大手一挥给妻子购置了诸多珠宝首饰,毛料皮草。此刻张胖子正忙着指挥脚夫往漕运船上搬行李,一张胖脸上满是汗水与回家的喜悦之情。谢凡见张世贤这样欢喜急切,对婚姻也生出些向往之情。
临行前照例讲了些道别珍重之语。众人对着谢凡更是一番勉励祝福,“前途不可限量”、“平步青云”之类。
谢凡想到要做三年庶吉士,自己学问有限,自觉前途暗淡。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好含糊其辞,勉强应承。
送别亲戚,又请朋友。
谢凡前日答应了要招待唐监生吃顿好的。便拿出五分银子,吩咐尤厨子整治一桌席面与上好酒水,请唐监生来孝顺胡同四合院中做客。
谢凡顺便想听唐监生说些朝堂流言。此后要做庶吉士,少不得要见风使舵,见机行事。
唐监生本来对着谢凡是一副恭敬神色,可一踏进四合院大门便有些抑制不住的嫌弃。
等到进屋落座,唐监生见这屋内陈设实在寒酸,简直惨不忍睹。终于开口询问谢凡:“堂堂庶吉士,怎么就住在这么一个逼仄寒酸的地儿?连一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
谢凡只好苦笑,明说自己实在囊中羞涩。内城里房价又高,只能负担得起这里。
唐监生倒是挺敞亮,便说可以借谢凡点银子,让谢凡改善改善生活环境。
谢凡想起陆才明所说京债,忙不迭拒绝。
唐监生又说,还可以送谢凡几件家具,也算个贺礼。
谢凡正欲拒绝。唐监生忙解释说,这几件家具是自家铺子里的死当,早该处理了。只是一直没得空儿处置,放在库里也是碍事儿。自己老娘掌眼过了,东西也算不上值钱。
谢凡依旧拒绝了唐监生送家具。只说这房子太小,好东西也摆放不开。
但是对唐大头的老娘颇为好奇。便追问唐监生,他老娘怎么还会掌眼?
在谢凡看来,此时良家女子,多半大门不出,二门不跨。更不事生产。哪怕识得字,读过书,也是多半如倩娘那般学些《女论语》和《女戒》之类,教导妇女封建道德伦理的书籍。
唐监生倒不勉强,也不计较。接着说,自家老娘便是家里当铺的大朝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