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过是午后到黄昏的距离,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月上柳梢头,阿娇从夜幕中慌慌张张的往家赶,天真冷,干冷干冷的。
小阿娇是个苦命孩子,家里只剩了个阿爷,阿爸在阿娇快三岁的时候,在工厂去世了。
半年后,阿娇妈妈跟村里养猪大户王大奎去了海市生活。
阿爷走出房门,马上就被扑面而来的冷气刺激得缩了一下脖子。
他睁开眯着的眼睛,费力地咳了几声,把手上的农具放在屋前的地上,哆哆嗦嗦地走到院子门口,朝着山间的那条小道瞅着,心里盘算着待会见到孙女该怎么交代。
阿娇刚满15岁,整整走了3个时辰,脚底都磨出了水泡,终于从海市坐班车到镇上,又从镇上走回了山田村。
天空大片乌云笼罩,慢慢的暗淡了下来。阿娇抬头看着阿爷在院口等着,“阿爷,天冷您进屋等我就成。”
阿爷问到:“海市有你阿娘的消息嘛?”
阿娇:“打听到了,阿妈在海市黄河路的一栋小洋房里住着,王大奎已经不和她在一起了,她跟了别的男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男孩叫池向阳,今年2岁了。”
阿爷露出期盼的眼神:“那你有没有告诉她,你考上海市的高中,要去海市生活。”
阿娇低下头,含泪拿出了一个手绢包着的油封:“阿爷,阿妈说山田村已经和她没有关联了,她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她跟着王大奎没过上好日子,王大奎把她身上的钱都骗走了。她折腾了好多年才有机会和现在这个男人结婚,阿娘给了我五千块钱,她说让我好好孝敬您,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再去打扰她。”
阿爷叹了口气,摸了摸阿娇的头,安慰道:“罢了罢了,是阿爷考虑的不周到,阿爷不应该让你去找她的,就是可怜了我们小阿娇。”
阿爷这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山里的夜晚格外的冷,地冻得梆硬,和他这具身体一样,离最后的日子不远了。
对于自己的生死早已看淡,唯一惦记的,就是这可怜的孙女,心里始终像个重物一样揪着他的心。
山里的老房,红砖青瓦,独院里有四间屋,阿娇爸爸在世的时候,在村子里算是气派的。现在年轻人都往城里跑,老房子也变得破旧不堪。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山中岁月无忧,便是世间一甲子也犹如白驹过隙恍然而至。
阿爷将阿娇叫回堂屋,伸手将香积台上阿娇爸爸的遗像拿了下来,颤颤巍巍的揭开了后面压着的木板,取出了一张存折和一封信。
阿爷双眼含泪对阿娇说道:“小阿娇,当年你阿爸在厂里发生事故,去世后赔偿了十万,你阿妈走的时候带走了八万,里面还剩了两万,这些年阿爷陆陆续续给你攒了三万多,这些钱你拿着去海市读高中。”
阿娇将东西推了回去:“阿爷,这钱我不能要,您留着养老,学费我用阿妈给的,到了海城我自己会想办法赚的。等我考上大学,我就带您去海市生活好不好。”
阿爷听完后很是欣慰:“阿娇,这钱本来就是帮你攒着的,阿爷老了,没办法陪你去更远的地方了,你答应阿爷两件事好不好?”
阿娇:“阿爷您说,啥事我都答应您。”
阿爷:“第一件事是别记恨你阿妈,阿爷希望你永远快乐,爱人先爱己。那些离开的人不值得你掉眼泪,咱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阿娇哽咽的回复道:“阿爷,我知道的,我虽然很想阿妈,但也能理解她。”
“第二件事是如果阿爷走了,一切从简,阿娇你一定要带着阿爷和你阿爸的那一份好好的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
阿娇:“阿爷,您别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这一夜,阿娇睡得不踏实,夜不能寐,直到半夜才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阿爷的房间传来了咳嗽声,这声音一会大一会小,听不清,正想要起床去阿爷房间看看情况,阿爷大声道:“阿娇,阿爷没事,你早点睡,过两天就去学校报到吧。”直到下半夜,这声音渐渐消失了,阿娇这才迷糊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