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原地的张廷玉、齐方起垂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来了波眉眼官司。
挤眉弄眼地一阵交锋过后,更年轻些的齐方起败下阵,无奈地缓步走到须弥座前,双手将折子捧上,说道:“臣来复旨。臣于毓庆宫讲《易经》毕,二爷用心进学,还不忘指点弘晖、弘春两位小阿哥,很是慈爱。”
“他读‘下经咸传第五’没?”康熙长舒一口气,散去心中郁气,尽量慈爱地问话。
齐方起躬身答道:“二爷称此为否卦,因柔上刚下二气交感,所以咎而复正,滞而复亨。卦象说‘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以其体味,无论获咎蒙恩,帝王都应为天下后世鞠躬尽瘁,而‘君子当以虚受人’。臣以为,二爷反躬自省之下受益良深,心性更有所进益。”
康熙听了颔首微笑,反问,“玉圭(康熙赐给齐方起的字),你真觉得胤礽有长进?”
“是。这卦中‘九五’之象,虽说有‘无悔’的意思,但是从‘九四’中‘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中来,所以串连起来,吉利(无悔)还‘从悔亡’、‘过而后思’中来。二爷早已读懂此卦含义,还指点弘晖、弘春两位阿哥,落子当三思,不可因年少而随性而为,三思而行,方为处世之道。”
康熙呷了一口茶,微笑道:“还是你的见解更彻底。唉,老二也有所长进。他之前是受人魇魅,混沌迷乱,可古往今来,有几个正人被妖法制住了的?所以老二的病根还在他自己,德不胜妖。玉圭,有空你多去毓庆宫讲学,他呀,能多学你一些,朕也就放心了。”
齐方起脸一红,张廷玉打趣道:“皇上,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玉圭如此出色,足以说明您眼光毒辣,何须叹此呢?”
“哈哈,说的是。”康熙摆摆手,给二人赐座,瞥见案桌上被赵御史展开的皱巴巴字条,对着上头有的“昭”字连声叹气,“你们都不是外人,替朕想想,这事儿怎么处理?直抒己见即可。”
张廷玉哪敢揶揄皇家事,齐方起是皇上的翁婿,说多说少,多说错说,皇上都不会在意,可他要是开口……那就难说了。故而,一个劲儿地推齐方起上前,半点不欲沾染此事。
齐方起本就是得了嘱托来的,倒也不介意张廷玉的做派,沉吟片刻,轻声道:“臣以为,皇上还是要去瞧瞧的。”
“哦?说说。”
“一则宫里宫外都盯着您呢,法喀大人时隔多年递条子到御前,又当街……暴行,多的是人想探听您的心意。臣以为,当年之事也好,眼前之事也罢,其实都不重要,众人在乎的,无非是陛下您的态度。法喀大人日暮西山,于公,您是君上,体恤臣下;于私,您是姐夫,关怀自家人,都是应有之义。”
康熙皱眉又舒展,没说什么,神情已然有所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