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寂静的几人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声。
终是最年长的诺岷,颤颤巍巍地起身再跪下,打破了这份寂静。
“主子,奴才、奴才见识浅薄了,阅历不足,有些事不曾预料到。”
“你不是不曾预料到,是没被朝堂这个大染缸浸透,还没摸清官场的潜规则,有些事未能勘破。”
宜修毫不犹豫地重重呵斥道:“前些年,雍亲王曾整顿过河务,打杀了几百河工,河道衙门都快被撸干净了,可也不过起了一时之效,稍稍遏制了河务贪腐,但他也只能做到这里。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河政腐朽,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有勋贵、有宗室、有京官有地方,各处都伸了一手,能不糜烂吗?你们要整顿河务,却连河务糜烂的真正原因都不懂!”
“陈潢靳辅治河难,从不是难在治河之道上,是政治斗争,是背地里的各方利益交锋。皇阿玛最初支持陈潢靳辅治河,?可他们二人虽治河成效显着但得罪了在运河捞钱的权贵?,还有朝廷内部各种抹黑、为难、整治。复杂的政治斗争之下,二人如何抵挡住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才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你们整顿河务,第一要务,就是得组建另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庞大到足以和河务背后的利益团体硬碰硬。唯有这样,皇阿玛才会允许你们去斗,支持你们整顿河务。”
“你们若没有入局争斗的资格,就不配帝王的垂青,更不配执子而前。可反过来说,你们若能与之斗上一斗,以如今河务“鸡肋”的程度(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河务每年的开支占国库二十之一,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支出)皇阿玛乐得调节,扶你们一程,成全你们的凌云志。”
齐方起、章佳·阿克墩几人都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宜修不言语。
宜修脸上浮现淡淡的嘲讽,轻嗤一声,意有所指,“底下人不斗,上头的人,如何坐的安稳?”
齐方起一边思索着宜修的话,一边小心翼翼地请示:“主子,臣等背后并无、并无权势之辈相助,如何能与河务背后的利益集团对抗呢?还请主子拨开云雾、醍醐灌顶,为我等指条明路。”
福晋说了这些,归根到底是支持他们整顿河务,也认可他们的谋划,只是、只是他们想事过于浅显,不曾料想河务背后尽是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
也是他们见识浅薄,未能勘破,不怪主子怒其不争、哀其无能了。
宜修脸上却彻底阴霾了,看着底下几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呐,当真是一叶障目。入仕,从来就离不了抱团取暖,讲究人脉关系。同门同年同乡,都可以利用起来。尤其是你,玉圭,你得中六元,乃是四十五年这一届科举当之无愧的魁首,联络同年造势这种事儿,还用本福晋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