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冲阵者,杀无赦!」
随后各派的曲将都大声应喏。
五列的千人长戈甲士就开始在阵前捅刺着乱卒,一排捅累了,就是后一排。这就是军阵的作用,可以前后轮替,保持整个军阵的抗击能力。
连绵的刺击打垮了汝颍溃兵的最后疯狂,理智终于回到他们的头上。在意识到不能冲击自家友军后,他们开始从阵前两侧撤退,一路奔到了后阵。那里,依然有一半多的汝颍黄巾在有经验的军吏的维持下保持阵型。
同样保持阵型的还有中部的颍川魁何大力,汝南魁曹大用。他们亲自弹压着军阵,让各队都留在阵线上。
两阵内,望着越来越多的溃兵越过自家阵型回到后阵,曹大用担忧的说了句:
「这下麻烦了!」
是啊,刚刚那场混乱,少说一两千的汝颍黄巾被击溃,死是没死多少人,但整个阵型都被打乱,原先后阵是总预备,现在反而成了最先失去战斗力的。士气可谓跌落到了谷底。
边上的小陈一咬牙,就建议曹大用:
「二兄,现在这种情况,前阵的于校尉根本不可能顶住对面冲击的。我们要让中军两个方阵上前,遮护住前阵的两翼。」
曹大用脸上阴晴不定,最后一咬牙点头同意,于是他就要率领所部下来。
但就在这时,前阵奔来两骑送来了于禁的军令。
「各部依旧按照原定阵地维持阵线,没有任何军令,不许擅动。」
幸亏于禁的军令来的及时,不然刚刚小陈的建议直接就能让此战以失败结束。不是小陈的策略不好,而是执行不了。
开玩笑,现在这情况能站住阵脚就已经不错了,有拒马,有堑壕,大家都会安稳。但你一旦移阵,那阵线不就散乱了?到时候被汉军抓住机会一冲,大事皆休。
至于,于禁这边没有友军遮护两翼该怎么办?于禁说,谢谢,真不需要为他担心。
先前幽州突骑简单击溃了汝颍黄巾后,就驱赶他们反冲于禁阵线,但都被于禁部刺了回去。甚至,他们还以汝颍黄巾这些友军的尸体在阵前布置了一道胸墙,没准一会扛撞击的时候,这些尸墙就能救他们一命呢。
很快冲击就过来了,幽州突骑的前部四百冲击骑士并三百乌桓骑射开始趁胜突击。
他们并没有打算从正面冲,而是从一个斜处削了过来。幽州突骑打惯了战的,几个会傻的冲坚阵的正面?没看到那树的豪猪一样的前阵吗?
幽州突骑的幽州健儿都标配着马矟,环首刀,大部分还有铁甲,在各自突将的率领下,他们一下就撞在了于禁的阵角上。然后直接从撞塌的那一角灌入。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于禁根本都来不及下令变阵,就已经被幽州突骑凿了进来。但这时候,也显示出重装长戈大戟在结阵时是多么能扛骑军的冲击了。汉骑在冲到第二排时,就有长戈陆续砍断了这些战马的马蹄,然后将栽落的汉骑用环首刀给捅死。
落在后面的汉骑看前面袍泽纷纷落马,再不敢冲,马头一拨向左,顺势就绕开前阵,想灌入到中阵的两个黄巾方阵。
而那边,汉军的第二波攻击也发起了。
幽州突骑的左部司马盖彤在前部冲锋后,也吹响了冲锋号角。此阵同样有一面最高的旗帜,便是盖氏的黑面鼠目旗,旗上也有一个云台高楼。
盖彤是渔阳盖氏子弟,他们家和上谷寇氏一样,都是当年二十八云台功勋之家,所以有云台高楼标,然后他们家又是玄武坐下虚日鼠,所以有了黑面鼠目旗。
盖氏和寇氏偏文不同,他们渔阳盖氏自传下来就是以武立家,到了盖彤这辈,其人更是勇冠三军。
但也正是自负武勇,其人打仗也最好猪突战术,不管你前面是何阵都硬冲硬打,所以每战不是大胜就是大败,但不管结果如何,每一战就数他的战损最高。
盖彤的左部作为全军之首,战力非常高。不仅军中普遍都是渔阳子弟,有些吏士们的战马都批有马甲,可以说是地地道道的甲骑。
只是可惜,现在汉军还没有将甲骑聚起来用,还只是纯粹作为骁勇军吏的防护手段。
铁面下的盖彤挥舞着铁戟,一马当先。护在他两边的都是他的家生扈从,这些人牢牢护住自家郎君的两翼。然后渔阳突骑就在盖彤的家兵团的表率下,急速冲刺。
于禁部在经受了刚刚的混乱后,小有斩获,见对面又有骑军冲来,马上就整列好阵线。最前排的长戟甲士是完完全全的铁人兵,他们从头到
脚都包裹在铁甲里,走一步都是浑身汗。
现在他们已经组成了一道坚实的铁壁,手里的长戟也已经放下,身后的袍泽们抵住他们的后背,给与他们无穷的力量和踏实。
但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渔阳突骑,更有悍不畏死的甲骑吏士率先冲阵。那些包裹着铁甲的战马如冲车一般碾入了于禁部的前列,然后是更多的骑士追随着涌了进来。
率先冲入阵的盖彤,如铁兽一般在马上肆意挥砸着手上的铁戟。很快铁戟就被打弯了,盖彤又抽出一把加重铁骨朵,继续挥砸,每一击都是金铁之声。
就这样,于禁部的甲兵就这样苦苦鏖着。他们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敌人,那些全身包裹着的战马,刀枪不入,自己只有挨砍的份。
但泰山军这边苦熬时,渔阳突骑的吏士们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们也没打过这种全身都包在铁甲里的步卒,以往冲到这个程度,敌人早就崩溃了,还能这么鏖的?还有这些铁甲兵手上的长戟,经常就勾住他们的衣甲,稍不注意就被拖入阵内,乱刀剁死。
到处都是喊杀声,哀嚎声,这一战最惨烈的刃战可能也就是此处了。
这是真正的精兵对精兵,谁都不缺勇气,谁都不缺信念,谁也不缺甲械,就是你砸我一下,我搠你一刀,毫无花巧,还有些呆板,但全是最巅峰的对决。
厮杀的转折很快就出现了。
当寇淮带着幽州突骑的前部绕开于禁部,顺势要灌入中阵的汝颍黄巾时,大变故出现。
早就布置在这里的泰山军一千弓弩甲士,从黄巾袍泽的身后占了起来。自开战以来这些弓弩甲士就坐在地上,由黄巾军给他们遮护身形。当然,坐下来后,从友军空荡荡的衣摆下传来的屎臭味就更浓烈了。
此刻,汉骑终于来了,他们立马在军吏的指挥下站了起来,向那些懵着的汉骑发射他们久无法忍受的怒火。
一千名弓弩手在泰山军中护军左校尉部左部司马张达的军令下,发出连绵不断的箭矢。这箭雨是如此的密集猛烈,以至于天色都暗了一下。箭矢如乌云遮蔽了斜阳,穿过空气,挥洒在了汉军前部的四百突骑和不足一百的乌桓游射身上。
时间仿佛有一瞬的暂停,然后汉军阵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箭矢穿过铠甲,刺入皮肉,坐下的战马也在暴雨中痛苦挣扎,或后退直力甩掉骑士,或直接歪倒连骑士一起砸在地上。
骑群中,部司马寇淮在扈兵的小盾遮护下狼狈的躲着箭矢。他已经懵了,谁会在这里布置射手?还都是硬弓劲弩。
打过这么多年仗的寇淮真没遇到过这种的,但烂战打多了也有个好处,就是不上头,不使气。打不过就撤呗,不争一时长短。
于是,寇淮就要吹号角,让麾下撤退。但等拿起来,他才发现,腰间的号角已经被箭矢射坏了。
寇淮气得将号角往地上一砸,正要说话,就发现后面的骑士们竟然开始要对那些泰山军弓弩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