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闷棍

是,教宗 覆舟水 2114 字 20小时前

翌日一大早,或许才不到五点,彻夜失眠的博罗诺夫便从自家宅邸的卧室床上爬了起来。

他掀开天鹅绒的被子,抹黑点燃床头的蜡烛,推门离开卧室,端着烛台从二楼走下一楼。天远未到放亮的时刻,偌大的宅邸静谧得落针可闻,耳边唯有他踩踏木地板的“吱呀”声与烛火曳然的“嘶嘶”声。

这个时间点,贸然把熟睡中的厨师喊起来做早餐实在过分。尽管博罗诺夫自认为是个素质很低的人,但厨师不仅掌握着他的胃,大部分时候还攥着他的小命,不搞好关系可不行。

反正厨房里肯定还剩着昨晚没享用完的餐点,隔夜饭菜最为美味,偶尔吃上一顿,挑剔如他也并不十分抗拒。

这样想着,身披着厚重睡袍的伯爵亦步亦趋地走向厨房,果不其然,在厨房正中的长桌上发现了几盘残羹冷炙。

他将烛台放在桌上,难得地亲自下厨,借烛火点燃火绒,燃起灶台,随后将剩菜倒进铁锅,又去水缸舀了一壶水,将饭菜泡在水中炖煮。

斯拉夫人不懂那些复杂的法式菜肴,只懂烤和炖。肉羹能填饱肚子,还能抹在面包上作为调味,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做完一切准备,他架好炖锅,独自坐在烛台边,呆呆地望着摇曳的火苗。

从罗贝尔初入维也纳宫廷开始,到如今将近十年了。十年前的仇记到今天,这样小肚鸡肠的家伙,博罗诺夫生平罕见。

无数个夜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一座小镇的旧仇,不遗余力地念叨他足足十年,见人就宣扬他的“丰功伟绩”,以至于他的绰号变成了褒贬不一的“卡利屠夫”。他一度怀疑卡利中有罗贝尔的亲戚,为此曾多方打探过,可打听来的结果是“卡利”只是一座人烟稀少的小镇,里面居住的大多是从山村迁移而来的山民,里面的住民连口音都和安科纳人有极大差别,更别提出身奥尔良的罗贝尔会在卡利有亲眷家属。

开明的贵族,博罗诺夫并不是没见过。那些人和他有根本上的不同,以领民的幸福为至高的荣耀,不在乎搜刮财富和战争胜利,但其中也不会有罗贝尔之类的执拗狂。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都悔之晚矣。他只能这样理解——“卡利的毁灭”只是罗贝尔找茬的借口,根本矛盾在于他们之间的权力斗争。皇帝只有一位,能分给臣子的权力有限。借着攻讦他的名声,他的权势削弱一分,对方的权势就拔高一分。

而当他开始这样理解,困扰他多年的心结就豁然开朗。被某人念叨的久了,连他自己都差点为在卡利的暴行而悔恨。但仔细想想——陛下也干了,凭什么只diss他?还不是因为他好欺负。

既然是单纯的权力斗争,那就没必要讲什么道德礼仪。

他早已打探清楚,那个所谓“虔信清修”的家伙,背地里其实和好几个女人纠缠不休。针对这一点,他已经筹备了新的舆论攻势。待罗贝尔归来试图从他手里夺权的时候,他就会据此在朝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据理力争——跟这种裤裆都管不住的虫豸在一起,怎么治理好国家呢?

不多时,肉羹已经炖煮完毕。博罗诺夫盛出一大碗,慢悠悠地用勺子挖进嘴巴。通宵一宿,实在没什么胃口,简单用过一餐,他回卧室穿好衣服,在所有仆人睡醒之前便悠悠走出宅邸,穿过私人庭院,慢悠悠地走向皇宫。

平时,他一般住在皇宫的客房,但昨晚为了筹划应付即将归来的某人,他特意请了一整天的假,给熟识的各路贵族写信求援,请他们在之后的摄政交接时支持自己。仰赖平时积攒下来的人脉,加上罗贝尔在维也纳贵族之间的名声实在一般,他成功拉拢了不少人明确支持。

心情大好的他,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将熬夜的苦闷远远地抛诸脑后,嘴里哼着那轻扬的波兰故乡歌谣,脚下踩着石砖铺设的康庄大道,昂首挺胸地迈向那充满希望的美好未来。

然而,在他未曾注意到的身后,在这凌晨时分寂静无人的道路上,两个乔装打扮的男人正静悄悄地尾随上来。

两人的动作十分粗糙,为了跟上目标的速度,时不时甚至踢到路边的空水桶,发出巨大的声响。可惜博罗诺夫哼的歌声实在太大,遮蔽了跟踪者的动静,对步步紧逼的危机根本毫无知觉。

六点,太阳开始从远方的阿尔卑斯山后缓缓升起,清晨的曙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令人心旷神怡。

在察觉太阳即将升起的下一刻,两名跟踪的男人对视一眼,陡然加快了脚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