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师父离世后,景明月便再也没有见过顾平君,今日一见,沧桑了许多,面上皱纹,鬓间白发,皆是岁月痕迹。更明显的是浑浊的眼珠中,已无半分神采。
景明月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刺痛顾平君,让她哑口无言颜面尽失。
景阳川逝世,天下无人不知,朝堂之中,江湖之外均有不少仁人义士都亲赴衡阳山吊唁,不能亲临者,都会派出专人前往衡阳,以表心意,更何况那些本就出自衡阳的子弟。
唯独景阳川牵挂半生的顾平君,连个婢女侍从都不曾派往衡阳问候。当时有不少衡阳子弟都在背后指责顾平君的冷漠无情,景明月却始终未置一言。
景明月能理解顾平君的困境,人世间总有诸多无奈,譬如小九与三哥有对面不识的一日,亦如面对景阳川之死,顾平君甚至不敢掉一滴眼泪。
但景明月不能忍受顾平君此刻一边做着伤害陆寒渊的事情,一边高高在上地诘问她是否忘记了师父之死,她顾平君没有资格。
“娘娘要是觉得师父看错了人,刚才还下跪谢我做什么?”
面对顾平君难掩的怒气,景明月不咸不淡道,“至于师父之死,娘娘要是知道不妨直说,何必问我?”
陆寒渊端了新茶上来,这次没有直接再递给顾平君,而是放在了顾平君身侧的案几上。
“景大人,我顾平君不是不知礼节之人,我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道理,只是这陆寒渊是陆撷英最信任的亲随之一,景掌院留在身边就不怕养虎为患吗?他今日见过我们,明日我们三个都会有一身麻烦,我们无所谓,景掌院不怕吗?”
“陆寒渊的确是陆撷英安插在桂王身边的眼线,但他从头至尾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桂王的事情。”
景明月道:“我敢让他站在这里,就有我解决麻烦的办法,不劳娘娘费心。娘娘和殿下既然冒着风险来了,不妨长话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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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平君也听过江湖上的传言,景明月和景阳川长的并不像,但是言谈举止如出一辙,尤其是岿然不动坐着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就凭借这样的身姿神态,顾平君就能相信,陆寒渊此刻站在这里,就是景明月的有意为之。
“抱歉,是我失礼了。”顾平君对景明月欠身致意。
一直沉默不言的萧守义起身,对景明月躬身抱拳:“晚辈萧守义,冒昧来访,只求景大人指条明路。”
萧守义是废太子萧明朔的嫡长子,萧明朔被废之后本人及其亲眷一直囚于冷宫之中。萧明朔死后,靖宁帝虽然给了萧守义吴王的爵位,但既不赐予封地,也不授予官职,只是一直圈养在京中,平时从不过问,俸禄也少得可怜,却总是在每逢祭祀之时将其带在身旁,让他履行嫡长孙的义务。
靖宁帝此举无疑是日日夜夜将萧守义放在火上烤,成为各方势力的活靶子。
按照立嫡立长的礼制,萧明朔虽然被废,但未被贬为庶人,依旧名列皇室。萧明朔的生母裴皇后依旧是靖宁帝唯一的正宫皇后,萧明朔的嫡长子萧守义便理应是大坤帝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然而相比胶东王、镇西王及桂王这三王,萧守义不仅过于年轻,且没有任何封地势力,靖宁帝对其态度亦晦暗不明,朝堂之上不会有人甘冒如此巨大的风险,在这场夺位之争中身家性命押在萧守义的身上。
萧守义虽无夺储之力,却有为储之名,依旧是九五之尊路上的绊脚石,他的人头非常适合作为向未来皇帝邀功的投名状。
景明月玩味将目光在顾平君和萧守义身上来回逡巡:“这微臣就有些看不懂了。顾昭仪想让微臣救桂王,微臣能理解,那为何今日还亲自冒险来替吴王说情?九五之尊的位置可只有一个。”
“大人误会了,我想要的明路,是活下去的同时,助桂王叔登上大宝,而不是自己成为皇帝。”萧守义急忙辩驳。